香港家長追逐名校,可說從來如此,只是於今尤烈。今年暑假,一間名校就有3,000人報讀。家長費盡心思,操練子女面試技巧,舉其一例,看到兔子圖片,就要背誦出守株待兔的典故。有名校校長覺得刻意訓練太過造作,出現答非所問情況,反而欣賞表現天真自然的同學,例如談到蔬果,直接說愛吃香蕉,因為容易「便便」——這倒算是反璞歸真了。
名校廣受家長歡迎,但於名校之上,現應再加上國際學校一類。全港50所國際學校,今時今日,原來也是家長「爭崩頭」的目標。國際學校學費昂貴,加上購買債券以及其他開支,若非極富裕階層,恐怕難以支付。當然,學習系統非本地化,家長還得預備一定數額金錢,以備子女升學外國之用。
有人冇位讀 有位冇人讀
國際學校講錢,名校講「權」(入學權難求),把它們列入「教育的上層社會」,相信沒有多少人反對。但富的反面就是貧,香港還有不少學校在貧窮線上苦苦掙扎。由於受2003年沙士影響,出生率下降,今學年升中人數跌至谷底。直至今年二月,全港有4,400個空置學額,以沙田、屯門及東區最嚴重。按此估計,約三年後會有十多間中學被殺,可能多達2,000教師要失業。
其實不需三年,今年沙田區就有學校被殺。該校校長慨歎:「人口下跌不是突然發生的,政府不預先做好工夫,反要一間學校承受。如果將來第三組別學校消失,是否代表第三組別的學生亦會消失?」意思是說,成績差學生總需有相應的學校收容,否則會造成另類的「上移錯配」。
觀乎近年開學日,由於學生配給不足、面臨殺校危機的學校,教師要分隊到其他目標學校搶人,以求達到最基本的開班線,讓學校得以苟延殘喘。教育這項「專業」,搞成這樣子,不可說不慘情。
再者,即使學校收到最低要求的學員人數,但若只得一兩班,根本沒有足夠資源聘請教學人手,開辦選修科目,這和教育當局高唱新高中制如何美善有些矛盾。何況學生也有機會「逃亡」,最終學校很大機會被殺。教育貧富兩極的對比,在人人(包括家長和子女)都要面對的必經階段,是多麼不相稱的兩件事。
國際學校製造特權
最新一期《壹週刊》就為國際學校做了一輯追蹤報道。報道指,現存的50間國際學校供不應求,政府三個月前宣布新一輪以象徵式1,000元批地加建,以應付源源不絕的需求。文章又指,著名的哈羅國際學校,獲准兜售300萬元的入學債券(Debenture),更獲得政府高達2億7,000萬元的免息貸款。
而政府縱容國際學校更有延續跡象,世界各地的國際學校,幾乎都無賣債券優先取學位的做法,唯獨香港政府送地,又任由校方賣百萬債券而「無王管」,令學校一律獅子開大口,債券金額更連年增加,最誇張的賣到1,000萬元,部份學校更不會發還債券本金。
面對貧富差距,如果問:政府把每年補貼給國際學校(而國際學校絕對有能力償還)的地價,以及鉅額貸款的適當利息收入,拿來支援瀕臨殺校的學校;或把每間學校的派位數目減到最低,讓政府(其實很充裕)的教育財政,給予學校作小班教學用途,提升教學質素;或開設更多常額教席,不致令太多合約教師惶惶不可終日,看不開的甚至走上自殺的絕路⋯⋯但這些大概都是識時務者不應發問的問題。
我卻比較有興趣知道,有錢階層用幾百萬(由 playgroup 直至升讀外國大學的粗略計算)為子女鋪設教育的「黃金路」,這些「富二代」自小放棄學習中文的機會,將來如何在大中華謀生「搵食」?抑或精明的家長總有如意算盤?一些在溫室家庭成長的小孩,自小被操練去應對複雜的成人世界,對他們的價值觀有否扭曲?
過去,香港賴以起家的精神:大家在一個困苦環境中胼手胝足、刻苦踏實地開拓個人的理想;由家居附近一間普通學校讀起,一直苦拼升上大學,考取專業,實現階級轉移的夢想;由「板間房」、廉租屋出身,最後憑個人努力,累積財富,升格成為中半山業主⋯⋯現在這些人生際遇還能否存在?
(封面圖片:網上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