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在歷史上的變遷──馮以浤教授棋藝訪談錄

國際象棋棋子的分數大約是中國象棋的兩倍。棋子的威力大,活動的空間小,複雜程度一定大。從這個角度看,國際象棋自然比中國象棋更複雜。

編者按:馮以浤先生,畢業於香港拔萃男書院及香港大學,獲文學士及教育碩士學位,先後任教志蓮小學、拔萃男書院、香港大學及香港中文大學。馮先生一生從事教育工作,專研地理教育、課外活動和學生運動,也曾在中學任教中國語文和中國歷史。在青田負責人韋惠英女士統籌下,馮以浤教授與陳煒舜教授在2022年8月10日下午以棋藝為主題進行對談,錄影已上傳至YouTube,題為〈「戲有益?戲無益?──馮以浤和陳煒舜對談象棋」網上講座〉。後有節選內容、整理成文字稿,刊登於《華人文化研究》十一卷一期(2023.06)。

承接上文:戲有益?戲無益?──馮以浤教授棋藝訪談錄 4-1

(陳煒舜)陳:我們小時候玩象棋,有「下盲棋」的玩法。不知國際象棋有沒有類似盲棋的玩法呢?可否向我們介紹一下?

(馮以浤)馮:盲棋其實有兩個解釋,一個是閉目下棋、下盲棋。另一個是下了一步錯棋,這也稱作盲棋。我先講第二種,下盲棋即是走錯了。記得我在港大工作期間,午飯時有許多西人下棋,擺開棋局,邊吃邊下。我當然也有參加。跟他們下棋時,他們可能因為知道我有點來頭,似乎對我有些顧忌。有些人喜歡與我下棋,有些人會避開我。有一次下棋時,我走了一步盲棋,可能會白白失去王后。誰知對方凝視我一會兒,又看了棋盤一會兒,最後不敢吃掉我的王后。這就是盲棋。

陳:哈哈,好像空城計。

馮:另一種盲棋是棋手閉目,用布巾蓋住雙眼與對手下棋,而對方明目,可看棋盤,每下完一步就唱出來,例如:砲二平五。閉目棋手聽到後就說出他的應著,例如:砲八平五。不論中外,棋藝達到一定水平就自然能下盲棋。我唸中學時就可以下盲棋了。當年有時很頑皮,上課時老師在教書,我則跟鄰座的同學下盲棋。在中國,早在宋朝就出現了下盲棋的紀錄,最早紀錄的主角是文天祥。他很喜歡游泳,常與朋友一邊游泳,一邊下盲棋。外國也有許多人下盲棋。世界上下閉目棋的紀錄,是由阿根廷的一位棋王Miguel Najdorf創下的,他至今仍然是紀錄保持者。他在巴西的一次表演賽裏,同時與45位明目者下棋。雖然沒有記錄下棋時間,但有記錄他贏了39盤,和了4盤,輸了兩盤。

陳:贏的比例很高。

馮:至於中國象棋,下閉目棋的紀錄是25名對手,是由一位名叫党斐的棋手創下的。党斐在新加坡表演,1對25,他下了12小時40分鐘,一對二十五,結果贏了19盤,和了3盤,輸了3盤。

陳:贏的比例也相當高。我們小時候下的不是這種盲棋。小學下課後,回到家裏要做功課,不准出門玩耍,於是就打電話給同學,各自在電話前放一副棋,然後就「砲二平五」地這樣下。當時母親會問:「怎麼又打這麼久的電話?」

馮:國際象棋也有類似情況,但不是打電話,而是用電報或郵政。

陳:用電報,這樣不就很高費用?當時電報那麼貴。

馮:是的,用電報下。

陳:在西方有沒有人下中國象棋呢?又譬如日本、韓國之類的國家有沒有人下中國象棋呢?

馮:韓國有韓國象棋,與中國象棋差不多,應該是由北方傳去韓國,棋盤和棋子的擺放有些不同,棋子的擺法是這樣的,雙方的主將放在九宮中央。

陳:噢!原來這樣放。

馮:開始的第一步一定要坐下,這是一種禮儀,一種禮貌。講禮,雙方主將要先露面,很有意思。

陳:我記得馮先生以前說過以複雜性來看,國際象棋更複雜,是怎樣計算出國際象棋比較複雜的呢?

馮以浤教授對談現場。(作者提供圖片)
馮以浤教授對談現場。(作者提供圖片)

馮:可以用兩種方法計算。第一種算法是看看國際象棋有多少個位,中國象棋有多少個位。國際象棋有64個位,中國象棋有90個位。棋子的數量一樣,棋盤越窄,戰鬥的機會就來得越快。象棋的棋盤出比寬闊,戰鬥的機會就來得比較慢。這是第一點。第二點是國際象棋的棋子威力與中國象棋的比較。國際象棋的兵與中國象棋的卒基本上一樣,我們姑且都把它們當作一分。但是國際象棋的兵走到對方的底線時,它可以變成王后,變成王后之後,威力便十分之強了。所以兵的威力在棋局發展的過程中,是會慢慢變化的。至於其他棋子,威力較兵為大的是馬和象,一隻馬等於三隻兵,一隻象也等於三隻兵。國際象棋的馬不會拐腳。如果我們把兵算作1分,馬和象便都是3分;中國象棋的馬、砲也是3分。國際象棋的車等於馬、象威力相加,中國象棋的車等於馬、砲威力相加,都是6分。國際象棋的王后相當於兩隻車,是12分。將棋子的分數加起來,國際象棋棋子的分數大約是中國象棋的兩倍。棋子的威力大,活動的空間小,複雜程度一定大。從這個角度看,國際象棋自然比中國象棋更複雜。再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上世紀60年代時,高水平的國際象棋賽一般需要4、5小時一局,中國象棋的全國賽大約兩小時。用時間來看,國際象棋也比中國象棋複雜約兩倍。所以我得出的結論是:國際象棋比中國象棋複雜約兩倍。

陳:我想起以前讀書時,有個同學是棋會會員,在棋會下的是國際象棋。他平時在棋會下國際象棋,但在小息時和午膳後,下的都是中國象棋。我問他為什麼不下國際象棋,他說,國際象棋的棋盤很狹窄,不好玩。棋盤很狹窄,這樣的話就的確與馮先生所說的空間有關。

馮:圍棋在歷史上也經過很多變遷,它現在是19行乘19行,共361點。但在歷史上也出現過17行乘17行,甚至15行乘15行,最小的圍棋棋盤是11行乘11行。

陳:也就是四分之一大小。

馮:這始終不正宗,但把棋盤變小就可以令棋局快點結束,用在訓練上會比較好。上世紀60年代,在國際性的圍棋比賽裏,例如日本對韓國、日本對中國之類,兩天下一盤,每天10小時,雙方各有5小時。第二天也是每方5小時,才能下完。由此可見其複雜程度。

陳:我記得以前讀書時,象棋、圍棋之外,大富翁、Risk、彈子棋或陸戰棋,我們都會玩。馮先生會不會玩這些小朋友的遊戲呢?

馮:我都玩,不過我不同意你的一些想法。大富翁不是棋,Risk也不是棋。我對棋的定義是:百分之一百靠技術的遊戲。牽涉到其他工具,例如撲克牌、骰子之類來決定怎樣下子的,就不算棋。所以大富翁和Risk都不算是棋。

陳:飛行棋呢?它又下棋又擲骰子。還有彈子棋、鬥獸棋這些……鬥獸棋是不是兒童版的象棋呢?

馮:凡用骰子的都不算是棋。至於鬥獸棋,我覺得太簡單了,而且它和軍棋一樣,只分大小,不值得提倡。相反,彈子棋又不同,彈子棋沒有大小之分。

馮以浤先生談錄 4-2

原刊於 《華人文化研究》11卷1期(2023.6),本社獲授權轉載。

受訪者簡介:

馮以浤先生(1935- ),畢業於香港拔萃男書院及香港大學,獲文學士及教育碩士學位,先後任教志蓮小學、拔萃男書院、香港大學及香港中文大學,曾擔任拔萃運動主任、港大明原堂舍監及中大課程與教學學系主任。1994年退休。2000至2003年間應邀重返中大,出任大學與學校夥伴協作中心非全職行政主任,曾為中大榮譽副教授。馮先生一生從事教育工作,專研地理教育、課外活動和學生運動,也曾在中學任教中國語文和中國歷史。自1960年代以來,一共發表了近百篇文章,大部分為學術論文和教育評論;出版超過十本有關教育的書籍,包括中學地理教科書和地圖集。近作有To Serve and To Lead: A History of the Diocesan Boys’ School, Hong Kong(與陳慕華合著,2009)、《立足神州看世界》(2011)、《小河淌水:退休教師憶流年》(2015)等。自本刊八卷二期(2020.12)開始,馮教授在「三餘劄記」專欄一連五期刊載「象棋的沿革:中國與世界」系列。諸文結集為新著《象棋管窺》,2022年夏在香港青田教育中心付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