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初傳媒披露香港大學校務委員會委員都收到不利張翔校長的「黑材料」，校委會主席王沛詩律師立即提出召開緊急會議，要求校長解釋；張翔校長罕有地深夜發聲明反擊，反駁有關指控嚴重，會邀請律師協助處理。這場風波在傳媒有廣泛報道，本文不重複細節，筆者想談談過去港大校委會主席與校長的關係。
80、90年代的港大校委會
80年代我在港大念書期間，校委會主席是楊鐵樑法官，校長先後是黃麗松教授及王賡武教授。我做學生會副會長那一年，有不少機會與校委會主席與校長見面，雖然當年校委會仍未有學生代表，但楊鐵樑法官定期約學生會代表茶聚交流，加強溝通。我曾經問楊主席，為什麼校委會沒有學生代表？他說會議涉及很多大學機密文件，需要做好保密工作，不宜有學生參加。經過多年的爭取，後來校委會終於增設了本科生及研究生兩個名額。王賡武校長在90年代中表示，不會做完十年任期，提前一年離開，當年引起很多猜測，認為是1997香港回歸的政治原因。楊鐵樑主席與黃、王兩任校長一直保持良好關係，推動港大不斷發展。
接任的鄭耀宗校長是港大校友，曾任港大工程學院院長，擔任過香港城市理工及大學校長7年。1996年他出任港大校長後銳意改革，認為大學研究水平不足，勸退了不少資深教員，引起反彈，當年的校委會主席仍是楊鐵樑法官。2000年鄭耀宗因未能迅速妥善處理港大民調風波，備受批評，最後黯然辭職，沒有完成一個任期。當年有一個說法，鄭耀宗出事後，楊鐵樑沒有力挺他。
新的管治方式
楊鐵樑離任後，政府委任馮國經擔任校委會主席，並應大學資助委員會的建議精簡架構，方便討論決策，每月開會。港大另設有100多名成員的校董會，每年開會一次。港大在改革大學管治架構方面，走得比較前。馮國經上任後在全球物色新校長，終於相中徐立之教授，2002年上任。馮國經以他縱橫商界數十年的經驗及美國一流大學的深厚淵源，為港大注入不少新動力。
我是2007年經校董會選舉的途徑進入校委會。當年開會的地點是港大鈕魯詩樓的一個較小會議室。記得我首次參加會議，有一個議程是討論醫學院前院長涉貪事件，受到社會廣泛關注，傳媒都盯緊事態發展。校委會會議採取保密制，我作為傳媒人參加會議，更加需要警惕，因為如有任何洩密，我的嫌疑很大。馮國經主持會議很有效率，與徐立之校長合作無間，委員都可以暢所欲言。當日會議完畢回到報社不久，收到《蘋果日報》記者的電話，問我能否談論會議的討論內容，說不會透露消息來源，我立即表示會議保密，不能接受訪問。翌日看該報的報道，會議上的討論都被曝光，一定是有委員故意洩密，防不勝防。
8.18事件與徐立之校長辭職
馮國經做了兩任6年主席後，由梁智鴻醫生接任，他擔任了校委會委員數年，會務駕輕就熟。作為港大舊生，他對大學有深厚感情，對推動港大發展十分用心。他邀請十個學院院長可以旁聽會議，每次由一位院長介紹學院的發展方向，讓委員對大學有更深入認識。會議地點改在教務會議室舉行，氣氛莊嚴。梁醫生公職資歷深厚，會議的事前準備工夫充足，與大學行政部門的主管合作良好。徐立之的兩任校長任期都能充分發揮，籌款理想，達100億，港大為慶祝100周年擴建新校園，得到社會各界及校友支持。正當大學考慮與徐校長再續一任合約，2011年8月18日慶祝創校100周年典禮當日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情（8.18事件），因為幾名學生投訴遭在校園維持秩序的警察及大學保安禁錮，經傳媒的大力渲染後一發不可收拾，徐立之備受攻擊，部分校友更連同大批不懷好意的外人在校園舉行批鬥大會，逼校長表態認錯，不久後徐立之提出辭職。
8.18事件對港大傷害甚大，梁智鴻主席馬上提出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全面調查，筆者獲邀加入，委員會半年內訪問所有涉事人物，由校長至保安人員，希望能盡量找出真相。大量事實顯示，大學保安及警員並沒有禁錮三名學生，他們在建築物內可以自由行動，委員會發表了一份詳盡報告，還大學一個公道，也還徐立之一個公道，即使無法挽留他續任校長。
政治環境愈趨嚴峻下的港大
2014年來自英國的馬斐森教授接任校長，香港的政治環境愈趨嚴峻，佔中運動由港大學者戴耀廷牽頭，學生會積極參與。馬斐森校長對香港情況不熟悉，梁智鴻主席一直給予很大支持。後來因為陳文敏教授未獲委任學術副校長事件引發爭議，校委會會議受到學生及外人的衝擊；會議內容被錄音、洩密，層出不窮，梁醫生面對極大壓力，需要施展渾身解數化解矛盾。接任主席的李國章教授更被針對，首次主持會議便被示威者圍困，那段日子是港大校委會最困難的時刻，筆者都親身見證。
2018年張翔教授接任校長，一直與李國章主席合作順利，疫情期間港大醫學院發揮極大作用。2021年李主席提前宣布續任張校長5年，任期至2028年。2022年王沛詩律師接任校委會主席，之後傳出與校長不和的消息，二人的管治風格迥異，矛盾似難以化解。張翔抱怨有心改革但校內多阻撓勢力；校內有批評指他行政管理不善，人際關係不佳，從這次曝光的多宗事件，有人一直收集張翔的「罪狀」，精心策劃連串爆料行動，對他本人及港大都造成極大傷害。王沛詩主席除了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調查校長，還可以做些什麼？能否與校長冰釋前嫌，共同合力化解危機，讓香港大學可以繼續向前發展？
原刊於《明報月刊》，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