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來港人移居他國者眾,論者對此意見紛紜,正反不一。
認同者認為此乃源於「對香港政治前景感到失落及彷徨」、「哀莫大於心死」,離去是為了「免於恐懼的自由」及「孩子的前途」;質疑者則認為是「誇大及醜化了社會現實」、「盲從跟風」及「逃避對自己的不滿」,甚至是「未經深思熟慮的衝動行為」。
本地崇拜言論自由,卻也容易各説各話,難有定論。唯現實中移民者雖眾,正面激勵成份的例子,似乎寥寥,負面消息卻時有所聞。
例如在2022年,由英國駐港領事館前職員鄭文傑所成立的「英國港僑協會」,進行了一個2019年後移英港人群體的心理健康調查。結果顯示,不少人移英後面對文化衝突、種族歧視、待遇不佳等問題,當中約四分之一的受訪者有明顯的抑鬱或焦慮癥狀。
有評論者認為香港這次移民潮,原因並不單一。表面上看似與政治因素密切相關,但現實中有部分群體或許是希望透過一刀切的方式,「逃避」或「解決」自身問題;也有一部分恐怕是羊群心理,「人走我也走」。由於缺乏深思熟慮,他們較容易遇上諸般困難,感到失望和彷徨。
對於這類「一刀切型」或「跟風型」移民群體,號稱香江才子的陶傑以「衝動」及「一窩蜂」予以形容,且認為移民乃人生重大決定,必須極之審慎。
黎智英的精闢看法
解鈴還須繫鈴人,對於「衝動式移民」和「一刀切式移民」,政治人物黎智英先生多年前有精闢看法,相當值得參考及鈎沉。
在一篇名為〈困難要逐個捉〉的文章中(《事實與偏見》1993),黎先生記錄了一位朋友的移民經歷。
根據文章內容,這位友人家境應甚殷實,在面對人生諸多困境如家庭、事業、個人情緒等時,他一刀切地抛下一切,移民他鄉,期盼開展人生新一頁,唯4年後卻懊悔不已,返回香港。除了敘述友人的經歷,黎先生在文末也提出個人看法。
原文是這樣的:
「4年前的一天,他(友人)對我(黎智英)說,我受夠了。我知道他不是個魯莽的人,不會意氣用事,他這個決定,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他可能對眼前的一切感到已無可戀,可能也真的是受夠了。
他離了婚,賣掉了房子和汽車,抛下了父母、家人和朋友,隻身移居到新加坡。他要從頭開始去過一種嶄新的生活,他對眼前的一切感到極之失望,但對將來卻充滿希望。他要離開失落,摒棄過去,在嶄新的環境裏重新建造理想的生活。
4年後的今天,他對我說,我知錯了,在失落的時候,我被困難纏繞,覺得一切都是煩惱,卻忽略了很多當時還是值得珍惜和保存的東西。
到了新加坡,我發覺到不能從零開始……『從零開始的生活只能是零』,我當時的處境比(在香港)面對困難時還要失落,所以我決定還是回來。
付出這4年的代價後我領悟到,就算是再困難的環境,仍然是有很多值得珍惜和保存的東西。而所有困難都是個別的,只要耐心地逐一解決,困難自然會減低的,環境亦會好轉。
我上次的做法是快刀斬亂麻,因為周身是困難,我就認為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是一次過把所有困難全盤解決掉。
我現在知道這是個錯誤的想法……世界上不可能有一個可以解決所有困難的辦法,除非把生活上其他所有好處都一並解決掉。
重新去開始過,不等於就沒有困難,只不過在新的環境裏,我們要碰很多釘子和碰上很長的時期,才慢慢發現困難所在。
如果4年前我知道了這個道理,我會沉着氣逐一把困難解決,當時的困境很快就會過去,而不應該心急要馬上解決所有困難,快刀斬亂麻並不是解決困難的捷徑。」
敘述完了對方的心聲,黎先生如此總結:
「困難就好像走進了房子裏的耗子(老鼠),我們只能夠把它們逐個捉,要把它們一並全部捉起來,便只可把整棟房子也燒掉。」
專注於搵銀時期的黎先生,思路相當清晰,態度也理性持平,以上的一番說話,很有參考價值,尤其是對於現在還未離開,但躍躍欲試的港人。其人目前鋃鐺入獄,前路茫茫,如有機會回想往日文章及思路,不知作何感想?
真正原因何在?
目前身在台灣的時事評論員梁啟智,在社交網站發帖,引用諸多數據,證明香港在這幾年間有大量群體移民他國。他在文章的總結壯志激昂地提問:「咁多人移民,你話正常定唔正常?」,矛頭直指,不言而喻。
這麽多人移民,當然不正常,但真正的原因,未必是梁博士所說的那樣。我覺得梁君不妨參考一下黎先生上述的洞見,擴闊自身思路,探尋一下移民現象背後更為重要的各種動機。
附記
作為不折不扣的「英國通」,陶傑先生對於移民現象有精闢洞見,也值得我們參考。
他認為移民英國,必會遇上比移民美加澳更多的文化衝突,因為英國人深信英倫三島乃盎格魯撒克遜人(Anglo-Saxons)的國度,白人至上,心態相對高傲。港人如選擇移民英國,「應該將自己的文化放在一邊,融入主流文化,要不然必會格格不入。」
那麼,具體該怎麽做呢?他建議有意移英的港人「要好好研究21世紀的種族主義,在不同西方國家用何方式表述出來,有何方法克服。」此外,就是要加深對英國及歐洲歷史的認識,具體做法就是訂閲BBC出版的月刊History Magazine,而他手上的一期,封面主題是”Inside the mind of Richard III”。
他更苦口婆心地提出:「香港人只要遵守文明世界的基本manners,你去到邊度,香港就係邊度」。
陶才子醜話說在前,故此並不妨礙他介紹英國樓盤予移英中高產港人。以下乃其高論視頻,感興趣者不妨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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