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諾貝爾文學獎日前揭曉，讀者的大熱選擇──村上春樹再次陪跑，桂冠落在了73嵗的坦桑尼亞小説家古納 （Abdulrazak Gurnash）身上。大會宣布他獲獎的原因是要表彰「他對殖民主義及其影響，難民因身份、文化及大陸之間的鴻溝所面對的命運，有着毫不妥協且富同情心的洞察」。
古納雖多次入圍英美一些有影響性的文學獎的最後幾強，香港的讀者對他的認知還是少的可憐。我們似乎從沒有對一個寫殖民主義影響題材的非洲作家有強烈的興趣，即使作為曾經的英屬殖民地，我們本應有着一些共鳴；即使我們同樣困擾於殖民的這段歷史所帶來的身份和認同困惑。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本地的藝術認知上。當我們長期被包圍在主流的藝術審美和選擇中，我們似乎永遠都在那些熟悉的名字和他們的名聲裏打轉。我們看不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不同的維度和在那些維度裏面的藝術家。
西班牙藝術家──戈勃朗
因此，當這次方由美術（Ora-Ora）在典亞藝博2021（Fine Art Asia 2021）中帶來著名西班牙藝術家──戈勃朗（Cristobal Gabarron）的個展，展現了廣納四海的中西交匯之處對藝術市場多風格方向拓展的積極態度。戈勃朗如同古納一樣，在西班牙和歐美國家廣受認同，聲名不菲，卻好像一直落在香港的市場認知和藏家視線之外，而他絕對是一位不應忽視的當代藝術大師。
今年76嵗的戈勃朗，1945年出生於西班牙東南部穆爾西亞（Murcia）地區的一個小城──穆拉（Mula），童年隨父母搬到西班牙西北部的巴利亞多利德（Valladolid）。巴利亞多利德是西班牙帝國黃金時期的首都，偉大的作家塞萬提斯和航海家哥倫布晚年都曾生活於此。
少年戈勃朗從這個城市出發，在歐洲各地遊學，自學繪畫，並吸收當時法國、意大利當代藝術各流派的風格，漸漸形成自己對藝術的思考。
1964年，他正式展開職業生涯，直到1972年他的純抽象風格基本形成，受到世界各地畫廊邀約辦展。其後，他的創作力蓬勃，影響力也在國内外日漸深遠。上世紀90年代是戈勃朗公共藝術創作的豐收期，他的作品自由奔放，造型生動，雕塑的三維空間感讓觀看的體驗變得非常立體和有趣。
五彩繽紛如大氣潑彩的雕塑
在色彩上，戈勃朗天生擁有出生地地中海明亮陽光和西班牙熱情奔放的基因，用色飽和鮮明，五彩繽紛卻如大氣的潑彩。他的雕塑在陽光下顯得如此生機勃勃，充滿活力，像是浪漫的舞蹈定格，又像是最美的大自然的濃縮。
戈勃朗的作品中，似乎總能看到西班牙這個偉大民族的影子，總能捕捉到西班牙歷史、文化和藝術對他的影響。這片大地和這片大地上孕育出來的藝術大師們，包括高弟、米羅、畢加索、達利，都為他帶來了無窮創作的靈感，或者説，戈勃朗一脈相承了這些大師們驚人的創造力和無限的想像力。
他作品主題以人、社會和自然，以及這幾者之間的聯繫為主。他謳歌人體的美，謳歌自然的偉大，以象徵主義提煉並塑造獨特的造型，驅使觀者展開想象，用心靈去連接和感受。
大型公共藝術作品充滿人文色彩
從1986年開始，他持續受聯合國委託創作了各種以人與和平為主題的大型創作，包括1992年為巴塞羅拿奧運會創作的百米巨幅壁畫《奧林匹克精神史》；1993年為布魯塞爾歐洲共同體總部創作的大型雕塑《歐洲的12個繆斯》；1999年為聯合國新千年首腦會議創作的作品《新千年的黎明》；以及2015年為聯合國成立70周年所創作，現放置在紐約中央公園的《啟蒙宇宙》等等。
《啓蒙宇宙》由70個真人大小的人物，每個人物代表聯合國存在的一年，圍繞一個代表地球母親的地球組成。二維剪影人物像孩子們一樣在巨大的地球周圍跳舞，他們相連的手表明他們有目的的團結，寓意着人類最終將形成一個和諧的整體。
戈勃朗的作品中所建立的理想主義時時讓人振奮，法國著名藝術評論家──Pierre Restany對他的作品有着詩意卻非常貼切的評價：「偉大的人文主義者的色彩」。
戈勃朗的大型公共藝術作品甚具國際影響力，他不僅專注於藝術創作，更持續關注城市公共空間的美學品質。 他希望作品能夠起到三個平衡作用：首先是拉近作品與觀者之間的距離和美化他們居住環境間的平衡；其次，是人性需求和有效城市規劃間的平衡；第三，則是現代化城市中心環境和都市文化生活内容間的平衡。
因此，戈勃朗的大型雕塑往往為單調的、水泥森林般的城市空間增添充滿生命力的色彩[1]。
充滿探險精神作品的國際巡展
戈勃朗的大型公共藝術作品2014年開始在中國大陸各地美術館和公共空間展出，基於這三個平衡為目的，為日新月異發展的城市帶去西班牙式繽紛明亮的色彩。2015年，他的代表作《哥倫布之謎》（The Mysteries of Columbus）在上海中華文化宮舉行了為期半年的展覽。
這組作品一組10件，自誕生之後，就在西班牙、葡萄牙、比利時和美國各地進行國際藝術巡迴展。它的靈感來自西班牙最著名的探險家和航海家──哥倫布的航海日誌，也應該說，哥倫布的探險精神一直是西班牙藝術家的靈感來源。
這10件作品同樣利用大量鮮艷的色塊，不同顔色的交融碰撞，讓觀眾在不同的光線下體會海洋、陽光、天空、自由等等在哥倫布探險和新大陸發現歷程中的元素。藝術家用創作討論這位偉人的一生和精神，反映他的矛盾和人格，也藉此探尋自已的內在。對非凡的探險家來説，海洋為他提供了廣闊的視野和機遇，也帶來挑戰和無窮無盡的未知。
戈勃朗對藝術的探索和思想上的發展何嘗不是如此？他同樣相信，大洋是相通的，未來是可期的。當《三聯生活周刊》採訪藝術家時，談到他和哥倫布是否都有相同的精神，他回答説： 「我們都是要去提取在我們個人之外的東西」。
交融東西方文化色彩的大型雕塑
戈勃朗的另一大型公共藝術作品系列《阿爾罕布拉塔》（Alhambra Towers）也於2014至2016年間在中國各地巡迴展出，包括香港。 這一系列作品共12件，靈感同樣來自西班牙的歷史和文化。
阿爾罕布拉宮是西班牙南部城市格拉納達的穆斯林清真寺、宮殿和博物館，被稱為最美的阿拉伯宮殿，1984年被選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文化遺產。摩爾王朝在15世紀末臣服於基督教西班牙王國，阿爾罕布拉宮卻被保留了下來，並融合不同文化空間，成就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建築群，它也是西班牙文化中重要的組成部分。
藝術家憶訴自己，「當我小時候，我父親跟我講有關阿爾罕布拉的故事，使我覺得這是一個東方傳説中的地方」。 阿爾罕布拉的童話故事，東方的世界和文化，都成了藝術家從小向往的傳奇和主題。
正是在童年的記憶和之後對國家命運、社會族群有了更深層的理解之後，戈勃朗創作了《阿爾罕布拉塔》這一組大型雕塑。他用神奇的方式體現了阿爾罕布拉的周圍群山、宮殿中的花園、花朵的香氣、掠過塔尖的風、美麗的阿拉伯内庭中陽光投下的陰影，流水潺潺的聲音。
觀者仿佛要調動自己的各個感官，打開自己的心靈和感知，才能真正去感受那種突破國界、突破民族、突破人類偏見，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美。戈勃朗相信，既然阿爾罕布拉宮能保留下來並成為世界最重要的人文遺產，人類的和諧共存就還是有希望。
戈勃朗雕塑創作三個時期代表作
畫展這次為香港的藝術愛好者和藏家帶來的是戈勃朗11件小型雕塑作品，可放置在家居或辦公室的室内空間。展覽規模不大，卻涵蓋了戈勃朗雕塑創作的三個時期。這三個時期從造型、色彩和材質上都有不同，全面展現藝術家在概念和創作上的探索。
Versus XV這件作品是戈勃朗1996年的創作，也是展覽中唯一一件早期的作品。在線性和幾何鋼雕塑結構之後，90年代開始，一系列動物形態、擬人形式或混合形式開始出現在了藝術家的藝術符號中。材料方面主要運用了鋼，加以多色彩繪。
用藝術家自己的話語，他是挑戰了如何將色彩融入金屬，繼而成功創建連續的塗層，讓色彩能帶出更多情感資訊，讓色彩成為覆蓋雕塑的皮膚。在主題方面，這件雕塑從人和動物特徵和象徵意義的關聯，體現了對立及互補的二元性和共存性。雕塑的其中一張臉具有某種女性化的外觀──美；而另一張臉則充滿着男性的氣氛──力量。
第二個時期是2006年的一系列稱為Land的作品，藝術家當時徹底改變了材質，使用了很輕的玻璃纖維，依然以多色彩繪；但這個系列也是藝術家使用玻璃纖維第一階段的最後時刻。
從Land一號的「人與犬類」寓言般的屬性，Land二號仿佛「橋人」的建立聯繫和溝通交流的象徵；再到Land四號「人和樹」組成共同有機體，共享相同棲息地的概念，戈勃朗一直在傳達着他堅信的自然和人之間的紐帶關係，永恆的共同永生思考。
這些思考也體現在這系列作品的調色板中，色彩體現着光、暗、日、夜、冷和熱各種元素，是最無愧於藝術家人文主義者雕塑家稱號的代表作品。
第三個時期則是2012年開始，藝術家對材質的進一步探索，他開始融合了彩繪玻璃纖維和樹脂來嘗試新的、更輕鬆的風格。這次展覽展出了幾件用這種方式創作的花卉植物和寵物系列。
《寵物系列》一如既往，體現人類與動物和自然環境的聯繫，以擬人特徵加以體現，仿佛是人和寵物之間兩個靈魂的相遇、連接和行走在一起，直到時間決定將他們分開。材料中的樹脂部分，是象徵生命的脆弱部分，光影在樹脂材料上的低反光，不透明的結果，也顯示着受傷、破裂和痛苦。
香港人愛動物，因此《寵物系列》在這次展覽中頗受歡迎，也得到最有想象力的解讀。畫廊在展會現場的隨機調查中，甚至有觀眾認為作品《寵物四號》是一頭獅子。
方由美術（Ora-Ora）的營運總監──謝穎君小姐提起這事覺得非常有意思。她覺得這是藝術家的作品帶動觀者展開的想象力，觀者的想象力可能讓作品展現更進一步的生命力和延伸出更深層次的意義，這也正是優秀的藝術品應該有的特徵。
多元文化薈萃的東方之珠
當我們談到為何在這個時候引入這位香港人並不熟悉的西班牙雕塑家？方由美術（Ora-Ora）的聯合創始人梁徐錦熹表示：「典亞藝博一直是一個匯聚的論壇，也是香港藝術日曆上一個共同的里程碑。戈勃朗作品中的活力、對和諧的本能觸覺和這個論壇非常契合。另外，我們認為戈勃朗的吸引力是全球性的。他非凡的多樣性和創造力是由對實現自然與人類平衡的追求所推動的。戈勃朗發現了複雜性之中最簡單的特質，這樣的藝術有一種全世界共通的魅力。」
其實，這次的展覽更是源於過去這幾年戈勃朗和香港之間緊密的連結。戈勃朗基金會前幾年落地香港，基金會董事──Juan M. Gabarron自那時起一直生活在香港。Juan認為基金會最終選擇在香港，是因為香港是一個多元文化的城市，並有很堅實的國際畫廊環境。
「香港有很好的藝術氛圍，有傳統的藝術館，又有正在開發的頂級現代藝術博物館和其他各種古跡活化。近年來，香港的拍賣市場發展異常迅速，藝術品交易非常活躍，香港及大陸觀眾的藝術欣賞水平也增長迅速，」Juan愛香港這個城市的方方面面。
他由衷希望，也堅信戈勃朗基金能夠參與這個城市及亞洲蓬勃的發展變革中，為東西方思想交流、藝術教育和藝術欣賞這些藝術生態的培育做出貢獻。當然，他更希望戈勃朗的色彩能為疫情下的城市和人們帶來一些熱情的動力和奔放的活力。
註1 《生命的色彩：戈勃朗的藝術世界》 ，李旭，藝術評論家、中華藝術宮副主任，2015年。
Cristobal Gabarron作品展
主辦方：方由美術（Ora-Ora）
網頁：https://www.ora-ora.com/zh/exhibitions/93-fine-art-asia-gabarron/
聯絡人： 謝穎君小姐
聯絡方式：21678735/[email protect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