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地重遊別有味道，這個3月初我和家人又來到古城紹興，留下了美好回憶。
這次行程尤其難忘，因為我們是陪着母親來的。兩個月前她提起多年前的杭州行，記憶猶新，興致盎然，我們就安排了一次江南7日遊，先是杭州，然後紹興。兩地都有好友及親戚熱情招待，母親素來喜歡熱鬧，心情格外愉悅。
這次母親的興致真好，在夜遊宋城時，還去了一間復古照相館，穿上古服，化了美妝，拍了一輯非常華貴的古裝相。此時我的攝影技術也大派用場，感情投入自然更多。鏡頭下的母親顯得如此開懷，我甚至叫她和大哥對視擺拍，母親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我們也笑得心滿意足，因為看到母親的燦爛笑容，是我們兩兄弟的最大幸福。
回想這次拍攝也是天意使然，要不然以母親那要求極高卻拿不定主意的個性，我們一般都會找出種種理由/謊言予以勸止。但那個晚上真是神奇，一切都如此順利，我們既無阻止，她選衣化妝也一氣呵成，心滿意足，留下了美好片段。
這也是82歲的母親生平拍得最好的一輯相片，也是我最用心替她拍攝的一次。美好時光就此凝聚，成為永恆記憶。
瞬間圓滿的照片
是的，攝影非常奇妙，它和視頻雖有重疊，卻有着不同的哲學思維及人生滋味。這方面台灣散文大家王鼎鈞先生説得最有意思，他認為：「照相機能給你製造『當下』，它拍下的畫面是靜止的，單一的，是無憂的瞬間，圓滿的瞬間，既不必承前，也無須啟後，割斷了一切足以引起量變質變的聯繫。」
故此攝影者實際上是駕馭時間的詩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在他們眼裏，時間有着別般定義，刹那即永恆，永恆也不過那一刹。就在這次難忘的旅程中，透過神奇的鏡頭，我留下了母親的身影，也留下了古城的光影，兩者都給予我精神上莫大的愉悅及寄托。
驀然回首 燈火闌珊
因為母親行動不太麻利，這次旅程我們就帶上了輪椅，也一直相陪。某日下午她在酒店休息，我就來到附近的書聖故里，感受那裏的煙火人氣和古代氣息。
這個地方既是王羲之舊宅的所在地，近代教育家蔡元培也在此成長，附近更有明代名儒劉宗周講學之地蕺山書院，以及唐代寺院戒珠寺。更為重要的，是此地依然是生機勃勃的居民區，小橋流水、里弄小巷、遊人穿梭、居民閒坐，形成了一派別具特色的人間景象。
走在此處，時而看見身穿漢服的女子在此拍照，各有特色。此刻不遠處拱橋上的一襲青衫吸引了我的目光。走上前去，只見一位貌似内地明星黃聖依的妙齡女子正依在橋邊拍照，眉目神情甚有古風。在取得對方及攝影師的信任後，我就為其拍了大半個小時的相片。
我拍了十幾張後，就找到了感覺。這個女孩最初顯得不太自然，我就跟她說，你幻想自己就是明代仕女，此處的一磚一瓦都能與你對話，令你聯想翩翩。攝影師在旁不住點頭，她也頗具悟性，很快進入狀態，將絕美的一刻永遠凝聚。
我很喜歡這種隨意且不造作的拍攝體驗，且基本上全憑直覺。而當自己進入狀態時，似乎能夠抽離自我，繼而融入某種歷史場景，體會某種心情，這種感受非常奇妙和美好，是難以言喻的。
無常與回憶
返港後發生的變化真是無法預料，應驗了世事本無常。回看這些相片，感覺複雜且奇妙。據説攝影技術剛流傳到中國時，那時候的人總是擔心靈魂被這碩大的照相機器所「攝」走，適應期相當長。如此也甚是符合攝影背後的哲學──照片的確可以凝聚時光/靈魂，甚至具有創造及升華的神奇效用。
夜闌人靜，萬籟俱寂，看着電腦中那一張張的相片，一切仿如昨日，歷歷在目，如此的真實不虛，如此的無憂圓滿。如果人生最終不過是一連串的回憶，那麼這一次的旅遊相片，肯定是我人生中最為彌足珍貴的美好片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