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飯」(fan22)實在沒有什麼值得談的,只是近年竟然每隔不多久便在發聲傳媒裏聽見人說「米飯」這個普通話常用的詞,所以筆者就不得不在此囉嗦一下。
「米飯」非粵語常用語
粵語一向只單說「飯」,也說「白飯」,只在「米飯班主」(衣食父母)、「
(嘥)米飯」(浪費[父母用來養活子女的]金錢)兩個熟語裏用到「米飯」一詞(而且是用來喻「生活費」的),其餘情況從來都不用!現在說粵語者居然這樣強用普通話的用詞習慣來取代自己的用詞習慣,如果不是誤以為普通話詞彙一定雅於粵語詞的話,還可能有什麼原因呢?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米飯」的意思是「用大米或小米做成的飯。專指用大米做成的飯。」根據《國語詞典》(網上版)「米飯」的意思則是「用白米、糯米、糙米等米類煮成的飯。如︰『剛煮好的米飯最好吃。』」未見有引古代文獻作書證。《漢語大詞典》(網上版)就根本不收「米飯」一詞。
到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網站上查找,古文獻裏其實也有「米飯」一詞。如《太平廣記‧飲食部八‧飯》有「《四王起事》曰︰『惠帝還洛陽,路中作飲食,宮人有持升餘米飯者,澆以供至尊。』」一段文字(黃氏案︰《四王起事》為晉人盧綝所著)。又如,《西遊記‧心主夜間修藥物,君王筵上論妖邪》(第六十九回)︰「國王聞此言,甚喜,又進一次米飯。』」然而這些用例都晚於「飯」的最早用例。
哪些是最早用例?
《漢語大字典》「飯」條︰「煮熟的穀類食物,多指米飯。……《廣韻》‧願韻︰『飯,《周書》云︰「黃帝始炊穀為飯。」』《洪武正韻》‧諫韻︰『飯,炊穀熟曰飯。』《墨子‧備城門》︰『為卒乾飯,人二斗,以備陰雨。』《禮記‧曲禮(上)》︰『毋摶飯。』……唐 吳融《送知古上人》︰『幾程村飯添盂白,何處山花照衲紅。』」又,《王力古漢語字典》「飯」條義項五︰「煮熟的穀類食物。……《莊子‧大宗師》︰『裹飯而往食之。』」
另外,大家熟悉的樂府詩《十五從軍征》有這樣幾句︰「烹穀持作飯,采葵持作羮。羮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由此可見,「飯」雅於「米飯」是明顯的事實,如果大家希望別人覺得自己用詞典雅的話,以後說粵語的時候就不要用「米飯」一詞了。
源於避免誤會的詞語
另外,漢語詞彙裏又有「麥飯」一詞。此詞見《急就篇》、《蔡中郎集》、《吳越春秋》、《東觀漢記》等古書。可能在歷史上的某年某月某地有些人為了避免別人誤會自己在說「麥飯」,所以他們就開始用「米飯」一詞來分別兩者的意思了。
學者對古代小說語言的研究通常都是很有參考價值的。顏景常《西遊記中淮海話色彩述要》一文(見胡竹安、楊耐思、蔣紹愚《近代漢語研究》)說︰「《醒世恒言》、《儒林外史》常有『吃飯』一詞出現,那自然是吃米飯。《西遊記》不同,它把飯分成了麵飯、米飯,而且麵飯佔很重要的地位。」我們粵人的日常食物裏,既沒有所謂「麥飯」,也沒有所謂「麵飯」的,又有什麼必要跟北方人去說「米飯」呢?真希望我們粵人以後都不會再用「米飯」來取代「飯」一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