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應推行死亡教育

「正向」一詞,固然冠冕堂皇,可討家長、外界歡心。可是,世事本是正反二元,甚至是「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光談正向,不是為學生建築一個世界為我而轉的虛假天堂嗎?

為使學生建立健康身心、正面情緒、樂觀態度,近年學校在「生命教育」的框架下,規劃課程時積極引入「正向教育」,發掘學生潛質及正面素質,建構富滿足感和愉快的校園。簡而言之,就是以讚賞代替批評,用鼓勵取代責罰,舉辦各種課外活動,供學生作不同嘗試。然而,不能只談「正向」,還需死亡教育彌補當中短板,才算完整的教育。

過分正面形成假象

正向教育理念雖好,但推行一段時間後,似乎在校園內造就了「忌諱負面」的風氣。為免傷害學生自尊,只可委婉表達其犯錯:不達標,變成「尚有進步空間」;受罰,改為「要時間冷靜」……更甚者,擔心影響學生心智,需盡量避談死亡、罪惡、失敗等貶損之辭。最極端的例子,有宗教學校怕遭家長投訴會令學生有「陰影」,而不提及教義的核心內容:魔鬼、地獄……

「正向」一詞,固然冠冕堂皇,可討家長、外界歡心。可是,世事本是正反二元,甚至是「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光談正向,不是為學生建築一個世界為我而轉的虛假天堂嗎?

死亡教育培養憂患意識

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坦蕩告訴學生生命無常。香港現行的生命教育多借鑑台灣,源於台灣的相關課程起步較早。自921大地震後,喚起當地人驚覺死亡原來這麼接近,在張淑美等學者提倡下,學校大力推廣死亡教育。目的是藉着討論死亡,讓學生知道生命有限,引起思考人生得失、成敗等際遇,與自己行為有關,從而生出憂患意識,開始有「人」的自覺。即是說,教導學生成長至有「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覺悟,引導他們思考「人生三問」:人為何而活?人應如何生活?如何才能活出應活出的生命?

有這種自我認知,會這樣思考的人,離珍惜生命、自愛、自強、尊重他人已不遠了!相信也是教育希望做到的理想境界。

學校未妥善施行死亡教育

饒是如此,據台灣的研究,影響學童對死亡的了解,學校教育佔比最少。學童單憑主觀臆測和媒體渲染,結果對死亡只有一知半解的「本身經驗」。在香港的學校,面對如前所述情況,相信亦分別不大。

然而,教育局的《新修訂德育及公民教育課程架構》列明初小便要認識死亡,更舉出清明掃墓顯孝思作例,高小就要與其他學科共同探討愛惜生命、尊重生命等內容。可知,當局設計課程時,已為學童步入青少年階段,建立整全價值觀作鋪墊。所以,學校、家庭實不應迴避相關議題。

認識死亡可令人三思而行

有些學校已藉「參觀墳場」活動推行死亡教育,讓學生處在宗教學上稱作「神聖空間」的莊嚴氣氛下,親睹死亡可以發生在任何年齡、背景的人身上,既可以是預計之內,更可以是突然降臨,箇中震撼,不知勝過多少冗長道理。要是年輕人作出種種年少輕狂的魯莽之舉前,都能想到人生沒有「如果」,那學童自殺還會困擾學界嗎?亡命自拍仍會流行嗎?

當然,參觀墳場須要大量準備工作,也不是每所學校也有合適師資條件施教。退而求其次,能夠把握一些車禍、天災,或者妄顧後果、樂極生悲的新聞時事作切合點,亦可觸動學生心靈,帶出死亡教育的主題,關鍵是不再忌諱負面資訊。

正反分呈才是教育

總括而言,《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以人為本的教育當以中庸為貴,不要主觀認為「給予最好」,就是愛護孩子。「成長」應如中大校歌所言:「艱險我奮進,困乏我多情。千斤擔子兩肩挑……」作為家長,可參考麥帥為子向上主祈禱:「不要將他(兒子)引上逸樂之途,而將他置於困難及挑戰的磨練與刺激之下,使他學着在風暴中站起來……」作為學校教育,可深思為何普渡眾生的諸佛菩薩,有慈悲相之餘,又有忿怒尊呢?就是為了鎮攝冥頑不靈的眾生,驅除其妄執。對於學童,一個「是其是,非其非」、「賞厚而信,刑重而必」、「道之以德,齊之以禮」的環境,更能有助養成健全價值觀。

劉鴻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