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春兼閏月的庚子年,本應春意盎然,卻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而徹底改變。四季並不分明的嶺南都會,冬去春來的感覺本不十分明顯。未曾經歷草木蕭瑟的嚴冬,又何嘗珍惜萬物復甦的暖春?然而,在疫情籠罩下,己亥年的冬天匪夷所思地漫長,庚子年的春天姍姍來遲,以致對於春的饑渴不可遏抑,內心生發出對春天前所未有的執念。
曾經,在立春期待春暖花開,在雨水企盼雨潤萬物,在驚蟄呼喚生機萌動,在春分惋惜春已過半,在清明祈願春和景明,在穀雨寄望雨生百穀。而今,春已去,夏已至。然而,身處疫情東方上半場與西方下半場交匯點的香港,卻依然在苦候著春天的來臨。
從年味欠奉的春節伊始,便一直追尋春的腳步,出走「石屎森林」,投身大自然的懷抱:從索罟灣到榕樹灣,從飛鵝山到鷓鴣山,從西貢到東涌,從麥理浩徑到衛奕信徑,無論晴天雨天,無懼日曬雨淋,走過泥濘,走過崎嶇,一路尋覓,一路探春。這一季所走過的山路,竟與過往一年相差無幾。渾然不覺間,新冠時期的心情,竟與「性本愛丘山」的陶淵明產生了一種跨越時空的共鳴。
香港敘事的經典之作
無意間讀到香港作家胡燕青的《在春天看重臨的春天》,驀然發覺,大學時代斷續觀看的亞視劇集《我和春天有個約會》,竟有着一段舞台劇乃至電影的淵源,更關乎香港人珍而重之的集體回憶。7年前的一篇舊文,在疫情籠罩下,竟勾起一段關於春天的久遠記憶。於是,如饑似渴地上網搜索關於《我和春天有個約會》的資訊,從1992年香港話劇團在中環香港大會堂首次公演,到2013年春天舞台在北角新光戲院再次公演;從1994年高志森導演以舞台劇班底改編電影,到1996年亞洲電視改編40集同名電視劇;從2001年巨星林立的「麗花皇宮」,到金曲繞樑的「麗花皇宮2003」……《我和春天有個約會》經由不同媒介一再走入公眾視線,光影不滅,經久不衰,成為香港敘事的經典之作,亦觸動疫情下渴望春天的內心柔軟。
不由得翻看電影版,略微泛黃的影像訴說著舊日時光的記憶,稍顯誇張的表演卻無損全情投入的思緒,從莞爾一笑到潸然淚下,不知不覺間,悲喜竟與上世紀情同姊妹的歌女故事同頻共振。當似曾相識的色士風午夜再次縈繞耳際,姚小蝶與沈家豪走過萬水千山,終於在麗花皇宮的舞台上久別重逢,四目相對深情牽手,一種喜極而泣之感滿溢胸膛,為一段感人肺腑愛情絕唱的完美結局而如釋重負。
關於春天的故事,發生於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後期,彼時,香港社會百廢待興,流行文化日漸萌芽。在「六七暴動」的震蕩中,在「越戰」的陰霾下,香港人憑藉獅子山下精神,鍥而不捨地追逐夢想,胼手胝足聚沙成塔,向東方之珠的奇跡進發。關於歌星的夢想,不過是香港人追夢的一個寫照,映射出平凡人對於安樂生活與光鮮事業的嚮往。然而,春天故事最為打動人心的,卻是纖塵不染的友情與海枯石爛的愛情,任憑滄海桑田,依然固執地保有那一份發乎心的本真。
在編劇杜國威的筆下,即使是草根而無水的世界,也能夠看見人性的光亮,在世態炎涼中,衍生去惡向善、改邪歸正的力量,尋求人生的寬宥,實現自我的和解。的確,一束微光亦可燃亮生命的花火,穿透無邊的暗夜。只要心存悲憫,心懷良善,心中有愛,心向美好,心繫希望,沒有一個冬天不可逾越,沒有一個春天不會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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