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極而不消極,放下而不放逸──真正的佛系人生,又豈能是是但但?

所以「怎麼都行」的口頭禪和佛法不落悲喜二邊的智慧有很大的不同,不能視作為「佛系」。

「佛系」一詞曾經在網絡火紅,席捲生活每個角落:佛系旅行、佛系戀愛、佛系網購、佛系上班、佛系追星、佛系養蛙。向朋友請教後再作深入研究,終於知道當時「佛系」的熱潮原來已經過多年的沉澱。

有一個説法指「佛系」是「草食系」的演變:如果「草食系」是「肉食男」的對立面,對名利財富等六欲沒有野心、沒有渴望的人,那佛系則是對六欲絕食的一群,只專注自己的興趣,覺得其他的追求都很累。另一說法指佛系有看破紅塵、怎麼都行、我行我素的生活態度。佛系的意義最近經常以「可A,可B,A或B皆一樣,不C不D」的方式呈現:不論A或B的情景出現,我們的感受都不會是如大家預期的C或D。或許這種說法是受了數年前廣傳的詩句所感染:

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裏,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裏,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裏,不增不減……

 

這種「不悲不喜」和佛系的「怎樣都行」的態度表面上看來相似,但卻有着根本的差別。前者是修行人超越悲喜的智慧,是有感覺但不執着於感覺。後者是不在乎、無反應、無感覺,是一種冷漠和放棄的態度。「超越」反應或「不執着」反應,跟「無」反應的層次很不一樣。「超越」要通過修行和智慧去實現,正如火箭反地心吸力進入外大空一樣,是一種境界。「不執着」是可以反應但不執着反應,是一種有「見識」的決擇「能力」;不悲不喜是超越悲喜的大愛,佛系的「怎樣都行」卻是一種放棄的態度、懶得去愛,因為愛太沉重、太累、太大壓力,啟動了封閉式的冷漠機制。

佛系與佛法的差異

所以「怎麼都行」的口頭禪和佛法不落悲喜二邊的智慧有很大的不同,不能視作為「佛系」。近年「佛系」的意義其實更接近廣東話「是是但但」的「但系」。最合適的代表是日本「梳乎蛋」(ぐでたま)卡通人物:現代人壓力太大,又有很大的無力感。正如梳乎蛋的哲理一樣,反正都會被吃掉,不如慵慵懶懶地生活,去「hea」,攤在梳化上。

加州柏克萊大學Lancaster教授早年在港大的講座中,分享了佛陀在菩提樹下成道前的一些細節:原來菩提伽耶當時在印度是很多人墓葬的地區,佛陀苦行遊歷到這個見證生死的地方。有一晚他目睹逝去的人從地中洶湧成群而出。佛陀不單只見到眼前的亡人,更見到他們過去多生多世不斷的生死流轉以苦為樂無有了期,對生死有深刻的認識。佛陀對出離生死的修行之路有着永不言退的堅定決心,而要出離生死就必須超越和捨棄對生死根源的執着。為了脫離無常的苦逼和真正的清淨,願意通改修行捨棄較低層次的享樂。

所以佛教的態度積極而不消極,放下而不放逸:不起分別不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無feeling」,而是不執着、不起分別的見聞覺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見山不是山,見山還是山」的智慧。佛教說的隨緣是因為看清因緣的深義而隨順因緣,不執着不強求,而不是說隨便無所為。

有經濟學家指出,科技發達所釋放的生產力可以讓大部分的群眾無所事事。但如果社會貧富不均,而大眾又無所事事,可能會引發不少社會危機。其中的解決方案是以大量無意義的活動去佔據人的時間和精力,不用太有意義太認真。當然有時候太認真會累,但輕鬆養蛙都要好好準備三葉草,給它旅行的資糧。

真正的佛系人生,又豈能是是但但?

吳志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