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進步讓我們生活方便,但也削弱了我們的聯想力,我知道太太平時不會大塊文章書寫,但數到要和大仔分開四個月,她肯定會從懷中嬰兒寫起,一直到18歲她的baby要上大學了,當中的喜樂、煩躁、吵鬧她會巨細無遺的記下,給兒子一個紀錄,要他記得媽媽。
但這互聯網就把這種浪漫感情、文字聯想的張力戳穿,簡單如:「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到深情如蘇東坡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縱使東坡居士寫下這首思念妻子的千古絕唱,但若他有Skype在手,他只會翻相片、看錄像,或者淚流滿面,但就沒有歷代思鄉念故人之作品,因為他們只會說:「聽到嘛,見到我未呀?」
朦朦哋,阿媽,你點呀……
對,這下子,當我們把行李放到路邊時,哥哥跟妺妹和弟弟來一個暫時休戰的擁抱,和媽媽深情吻別, 太太只是眼淚在眶裏轉,她要我多留幾天,讓她心裏好過一點,但這次在紐約一家五口一星期,她也早準備了親自用針縫的枕頭、一張他和家人從小到大的DVD、弟妹在相片背後的留言等等。
在Skype、Viber、Tango的世界,人與人的深情緬懷只能在死後才出現了。
但願人在線,千里共嬋娟。
那些年代的少小離家老大回,現在是離家至多三月回,我們的時空想像力的確弱化,就算感情培養,40、50年前男的問女的:「去澳門玩兩天好嗎?」也只暗示大家是情侶關係了,並非同意上床,到我的年代,副導演請女的吃一頓日本餐,心裏就盤算今晚到那裏開房。
點乾炒牛河只能是好朋友。
太太跟我說怎麼他們現在流行拍假期拖,即假期內,認識、拍拖、分手,兩不相欠。
不過這星期還是我們一家五口很充實的日子,我租住了典型的紐約公寓,有點舊,但到他的宿舍只有三條街距離,而到課室也不過五條街,東村地區30年前不止是自由派的根據地,也是吸毒者地盤,但在強力整頓下,現有小東京之稱,是優皮居所,就一房一廳的小公寓,也花我每天兩千多租金。房內放了兩張床,哥哥睡廳沙發床,又回到這十多年逢假日必擠在一起過夜的習慣。
我們看了兩部舞台劇:Chicago、The Wicked,都非常精彩,能十年不斷上演實不簡單,而且門票也不易求。
在大仔居住的附近出入一星期,太太也輕鬆多了,知道他將如何生活,而她的擔憂心情也紓緩下來。
戀愛是承諾和責任
她也知道我31年前亦在這地帶出沒,還不及今天安全及有個性;他總比我們幸福,希望他可以好好的把理想、興趣、生活混得好好的。我們就安心。
踏上18歲就戀愛,我給他的忠告是感情要有commitment,Long distant不是輕易分手的理由,承諾和責任是公民社會的基本原則,我們對地球母親的態度不也是始亂終棄嗎?
我等他起床時會告訴他,戀愛若只在乎性愛,等於捕捉鯊魚,割鰭翅,棄其身,喝調味伴無味的魚翅,極度無聊。
有關戀愛,我太太的唯一對白是:「阿仔,身體要緊呀。」
常伴左右大仔出外讀書,母親特地為他準備了小時候的相片和親手做的枕頭等,伴他左右。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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