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則Facebook的故事說起……原本已擬定好專欄題目,但從面書看了這個故事,我急不及待翻譯出來。
兩個重病患者待在同一個房間,老漢的牀靠在窗邊,旁邊的癱瘓中年漢只能直直的躺在牀上,老漢每逢下午可以坐起來一小時,讓護士把肺部的積水抽出。兩個無聊的人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聊天,從婚姻到養育兒女,從旅行到讀書,靠這樣打發時間。縱然如此,老漢每天坐起來抽積水的時間是他們最寶貴的時刻,因為坐窗邊的老漢可以仔細描繪窗外的景色,行色匆匆的路人、翠綠艷紅的花樹。癱瘓的中年漢聽得入神……窗外那一片湖景,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小艇浮游,挽手的情侶輕言細語,在樹叢間輕悠漫談,遠處的高樓錯落有致地排列。他閉上眼享受他眼目見不着的景色,悠然自得。
遠處有樂隊遊行,吹打的音符,雖然駁雜難聽,那名臥病在牀的中年漢,仍被他豐富的形容打動得心花怒放。他聽不到那真實的樂音,但老漢的聲調聲聲入耳。就這樣過了三個月,日子挺豐富,尤其那每天一小時的窗外景觀偶拾,姿釆盎然,令中年漢忘了病中苦澀。一天早上,護士來到那老漢的窗邊,瞥見他身體僵硬, 已安然逝去了。中年漢見着那屍體被移走,心有戚戚然,往後還有誰可給他描述那窗外景色呢? 於是他向看護申請佔用那一張窗邊小牀,看護爽快應他要求,把他安置在原先那老者的牀上, 中年漢辛苦地把牀絞動起來直至可以看到窗外景色。
蔽不住心靈的牆
他赫然發現什麼也看不到,因為他只見到一道石牆在外面圍着窗邊,他再辛苦地挪動身體,側身看遠景,那老者就是如此戴着太陽墨鏡為他描述明媚的風光,但遠處仍然是一道牆。他急忙問看護,老者只是看着一道牆怎可以說得如此天花亂墜,栩栩如生?護士回答說,老人家連牆壁也看不到,因為他雙目失明,是一名盲漢,說得如此精彩也只是鼓勵他要好好活下去。
看護遞上老人家給他寫的信:
「老朋友,我要離開你到一處上帝為我預備的好地方,恐怕中午時分再沒有人為你說窗外的故事,不能分擔你的哀愁、聆聽你的故事,不要難過,因為如我雙目失明也可在黑暗中看到繽紛燦爛,你雖然行動困難但心神仍然自由,你的眼目可以帶你跑遍天涯海角,總比我搜索枯腸才略知世界一二來得幸福。我看不到,幻想才多;你跑不動,馳騁更廣闊,我初來時護士告訴我窗外有道牆,我為他難過,慶幸自己比他幸福,因為我的世界沒有一道牆可以遮蔽我的心靈,願你也如此。」
我簡略翻譯這故事,但私下創作了盲漢那一封信。
掌權者必先「順服」巿民
我把這故事獻給仍坐在牢房的良心囚徒,他們在人類歷史的不同階段,為了後人可以享有言論自由而犧牲性命。今天資訊充斥,翻了人類總和的億萬倍,但當說一句自己相信的話,表達自己深信的信念也被當權者弄致家破人亡時,我們「為當權者禱告」理所當然,但要「順服掌權的人」則不能隨意解釋。如果基督教在地上的指導原則是「愛」的話,我們「順服」的掌權者必要有「愛」才值得我們「順服」。新約年代的「順服」和今天的「順服」有不同意義,今天我們順服掌權者因為掌權者要先「順服」巿民,如果我們沒有選擇掌權者的自由,你認為掌權人會心甘情願的順服我們嗎?自由有如打工仔的薪金,如果職員不爭取,包括我在內的老闆是永遠不會給你加薪的。
我看到此篇動人的故事後,立即把一篇有關香港政治的文章抽掉,但到頭來,其結論仍然跟我想寫的聯上了。我知道耶穌基督在跟我說話,要我知道祂流的血是為了什麼──就因為我們的罪。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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