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吏、惡霸墜馬被擒,眾人拍手叫好甚至放鞭炮慶賀,是向善、厭惡的人性流露。
唐代武則天當權時(690—705在位),酷吏來俊臣(651—697)得勢,任意誣陷、羅織罪名、酷刑逼供,殺害千餘戶,積聚民怨甚深,後因誣告太平公主(唐高宗和武則天女)被誅。《資治通鑑》云:「俊臣……誣構良善,贓賄如山,冤魂塞路。」宋代文學家歐陽修(1007—1072)主撰的《新唐書》謂:「斬於西市,……人皆相慶。」
網控大惡霸 積民怨太深
2月13日,中共中央紀委宣布,原中共中央宣傳部副部長、中央網信辦主任魯煒受「雙開」處分,即開除中共黨籍和開除公職。中紀委的公告,還對魯煒的貪腐、惡棍行為有嚴厲譴責。
在「雙開」之前,魯煒早在去年11月落馬,被關押審查。
在唐朝公元697年以後1320年的今天,被網民稱為網控惡霸的魯煒落馬,引來了「網民歡呼」,與來俊臣被誅的「人皆相慶」相似。有香港紙媒稱,在北京「不論左右均拍手稱快」;北京有網絡的評論,稱網霸「左得可怕,比多睡幾個女人的貪官更爛」;網民的留言,則說「放鞭炮慶祝」。
網霸落馬引起網民歡呼,還與近幾年官方的網控太嚴有關。美國「自由之家」的全球自由度(Freedom in the World 2018)日前公布,在210個國家、地區,紅色中國和古巴同排186,得分均為14分(2017年15分),列入「不自由地區」類。排名低的一個原因,是網控苛嚴。
首虎落馬後 密集式炮轟
非常奇特的,北京官方於2017年11月21日宣布魯煒落馬後,黨媒立即有「強大宣傳攻勢」:「官方媒體四天發十文」(北京財新網新聞標題),強調魯煒是「十九大後首虎」及落馬的「轟動效應」;《中國紀檢監察報》謂:「打虎快訊一經發布,迅速刷爆手機朋友圈,收穫一片叫好點讚之聲。」
連續「炮轟」幾天,旨在搞臭、鬥倒魯煒;更為重要的,則突出「雲端」領導人的「鬥爭精神」和「形成震懾不動搖」的權威。
在北京媒體和網民「慶賀」網霸垮台時,西方媒體的北京採訪報道和評論,亦暴露網霸的霸道和民憤。
《紐約時報》駐北京記者Chris Buckley(儲百亮)和Paul Mozur(孟寶勒)的China’s Flashy Ex-Internet Censor Faces Corruption Investigation (〈中國互聯網審查官:面對涉貪偵查〉),稱魯煒習慣於「炫耀式的訓斥」(flamboyant dressing down),是盛氣凌人的網控守門人,經常做出令人吃驚的舉動,甚至在私人飯局中威脅網絡名人,愛喊「中國是網絡強國」(China as an internet superpower)。
西方記者在北京同行獲悉的魯煒「形象」,以「霸」為最大特色;恰正好說明北京知識界為何「聞網霸落馬而稱慶」。
左得還不足 品行極惡劣
網霸究竟因何罪嫌而「接受組織審查」,官媒並未透露詳情。
去年冬中紀委網站提到「首虎落馬」時透露,「貫徹……總書記重要指示和工作要求不夠堅決,不夠及時」,「不正確使用權力問題時有發生……存在小圈子問題」。
《中國紀檢監察報》的評論,特別強調「政治腐敗和經濟腐敗相互交織」和「不收斂、不收手」。
中紀委於2月13日宣布「雙開」消息時,對魯煒的指責更重(見下表)。
網霸落馬的最主要政治因素,借用北京民間的議論是:「左得還不足」。
這與毛朝的兩陳事件相似。1957年,毛帝發起反右運動,把軍方總政治部的文化宣傳官陳沂、陳其通(少將)和馬寒冰(大校)也列為右派分子清算,令政界、學界大吃一驚。「驚」的是這幾人是「老左」,居然也成了右派分子。這是「領袖權術」的魔力。
原本是農民 爬到正部級
1960年出生的魯煒,原是回鄉當農民的知青(1978),只受過中學教育,卻擅於對當權派拍馬逢迎,是結關係網的「能人」。在戶口嚴格管控之下,竟能從安徽農村跑到廣西桂林市,當上工具廠工人(1982),兩年後在桂林市中級法院當上書記員。1991年,他轉到新華社廣西分社,當過副社長、社長,官職為副廳級。
2001—2011年,他在新華總社當官,當過秘書長、副社長,是江帝的「化妝師」,協助中宣部大力宣傳江的「講政治」和「三個代表」,增加江退位(2003)後的政治影響力。江退位後,一直遙控軍隊、中宣部和政法系統(周永康)。
2014年2月,中共中央網絡安全和信息化領導小組成立,總書記當組長,魯煒獲任小組的辦公室(簡稱網信辦)主任(2014—2016.6),不久又兼任中共中央宣傳部副部長(2014.5—2017.11),頗受中樞信賴。
主持網信辦2年,全面執行嚴密的網控措施,關閉有「自由化」之嫌的網絡和博客平台,參與清查不聽話的網絡大V。任志強被炮轟、薛蠻子(原中央統戰部副部長薛子正之子)被扣上「嫖客」名在電視上「認罪悔過」,知識界在網絡平台的言論空間大大壓縮。
有政協官員在政協年會發言,說網控有偏差,學界很難接通外國學術專業平台,有些人為科研而在周末跑到香港,瀏覽專業網絡。
據北京新聞界的消息,魯煒在行內很霸道,對上極盡逢迎之能事,對下屬動不動暴口大罵,整人十分狠。有人稱他是姚文元、王洪文、陳阿大式的人物。
有思考型網民留言:魯霸是政壇常見的打棍,具「流氓無產者」的典型。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流氓無產者」多帶幾分流氓味,精於告密、詐騙,是「階級鬥爭積極分子」,鬥人十分狠,因而受領袖人物信賴重用。
網絡自由度 排倒數第一
對網絡的行政管理,是全球通行的社會治理舉措。行政管理中有適度的監管是很自然的,但必須在法治軌道之內,也要讓「必要的監管」與民眾的知情權、教育權(知識傳播、交流)求取平衡點。
這幾年,北京的網控超越文明社會能接受的極限,民眾的知情權、教育權乃至人身自由受到損害,不只在境內造成民憤,與北京有業務來往的外國企業、傳媒、學界亦有怨言。
在全球網絡自由、新聞自由指數,紅色中國的排名都甚低。美國自由之家2017年度的網絡自由(Freedom on the Net)指數(65國列入評估),於當年11月發布,紅中排名倒數1(2016年倒1,2015年倒2),比伊朗(倒3)、古巴(倒4)、烏茲別克(倒5)、越南(倒6)還低。
2017年4月發布的全球新聞自由指數(無國界記者)評估180個國家、地區的排名,台灣排45,香港排73;5個「老共」(老牌共產國家)在最低之列:北朝鮮倒數1,紅中倒5,越南倒6,古巴倒8,老撾倒11。
人們對新聞自由、網絡自由的期望殷切,是走出愚昧的醒悟。所謂網絡強國,必須有法治的基礎;不應是自說自話模式,而是具有全球的公信力、認受性。
本文原載信報〈思維漫步〉專欄,作者修改、補充、附表後授權本網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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