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文化薰陶的一代國學大師

──敬悼饒宗頤教授

饒教授認為,家學是做學問的方便法門。要做成學問,開竅十分重要,要讓小孩心裏天地寬廣,讓他們充滿幻想,營造自己的世界,同時要注意引導他們少走彎路。

享譽中外的國學大師饒宗頤教授2月6日淩晨去世,享年101歲,噩耗傳來,不勝惋惜!

人稱「饒公」的饒宗頤教授,1917年8月9日出生於廣東潮安縣(現為潮州市潮安區)。他長期致力於學術研究,學問遍及上古史、甲骨文、經學、敦煌學、佛學、古代文學、禮樂、簡帛等多個範疇,學術界先後將他與錢鍾書和季羡林並列,稱為「北錢南饒」或「北季南饒」。國務院前總理溫家寶和現任總理李克強都曾會見饒宗頤,饒教授在國人心中的地位可見一斑。

國務院總理李克強2011年8月會見饒宗頤教授。(亞新社)
國務院總理李克強2011年8月會見饒宗頤教授。(亞新社)

面對紛至沓來的榮譽和光環,饒教授生前總是淡然一笑,拱手說:「不敢當!」面容清癯的他,晚年白髮白眉,言談之間往往只寥寥數語,卻又意味深長,耐人尋味。

家學淵源 自學成材

饒家為富戶,饒宗頤的父親饒鍔為著名儒商,家學淵源深厚,饒家更興建了潮州最大的藏書樓「天嘯樓」。少年饒宗頤深感學校教育不適合自己,寧願一個人躲到天嘯樓博覽群書,開明的父親也隨他喜歡,饒宗頤因而培養了超強的自學能力。

饒宗頤曾在《我的家學經歷》一文中說:「我家以前開有四家錢莊,在潮州是首富,家人很會做生意,積攢了大量的錢財。家庭條件非常好,可以玩的東西很多,按理似乎可以造就出一個玩物喪志的公子哥兒,但命裏註定我要去做學問,我終於成了一個學者。我小時候十分『孤獨』,母親在我二歲時因病去世,從此我跟祖母住在一起。父親一直生活在沉悶之中,但他對我的影響很大,我有五個基礎來自家學:一是家裏訓練我寫詩、填詞,還有寫駢文、散文;二是寫字畫畫;三是目錄學;四是儒、釋、道;五是乾嘉學派的治學方法。」

文中,饒宗頤認為,家學是做學問的方便法門。要做成學問,開竅十分重要,要讓小孩心裏天地寬廣,讓他們充滿幻想,營造自己的世界,同時要注意引導他們少走彎路。

如是者,饒宗頤徜徉在「天嘯樓」的書海中,每日與書籍為伴,16歲時更繼承父志,編撰《潮州藝文志》,成為他進入學術界的「處男作」。

饒宗頤教授生前即席揮毫。(亞新社)
饒宗頤教授生前即席揮毫。(亞新社)

成就斐然 愛護學生

在饒宗頤數十年的教授生涯中,培養碩士、博士無數,而他們的老師,卻是一位家學淵源,並在藏書樓中自學成材的國學大師,真可謂「贏在起跑線」了!筆者2013年有幸採訪饒公並參觀他捐給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館的藏書,竟不由想起80年前在「天嘯樓」中徜徉書海的少年!

1935年,年僅18歲的饒宗頤獲廣東通志館聘請,負責藝文纂修。在廣東通志館,他將館藏的地方志幾乎都看遍,這成為他日後從事學問研究的基礎。

說到學術成就,今天很多人都知道,饒公是講述法國、日本所藏甲骨文的第一人,與研究甲骨文的大學者羅振玉、王國維、郭沫若、董作賓合稱「甲骨五堂」;饒公也是研究敦煌寫本書法的第一人,他在上世紀70年代將敦煌寫本《文心雕龍》公諸於世;他又與法國漢學家共同出版過研究敦煌曲子詞的著作《敦煌曲》,出版過研究敦煌白描畫稿的《敦煌白畫》、研究殷商占卜的著作《殷代貞卜人物通考》等,研究領域遍及上古史、甲骨文、簡帛、禮樂、經學、宗教等十多個門類,著作等身,不少更填補了學術研究空白。饒公不僅是百科全書式的學者,而且是極具開創性的研究者!

如此高山仰止的大學問家,卻是出了名愛護學生的老師。猶記得多年前的一個春節,筆者第一次跟隨前輩到饒公位於跑馬地的寓所拜年,港大饒宗頤學術館現任副館長(學術)鄭煒鳴博士,作為饒公的學生也在座。當時有一位正在「讀研」的女士大膽問饒公借一本關於南宋詞人(張孝祥?)的書,年逾七旬的饒公二話不說,竟爬上高高的書架給學生拿書。如今,這位女研究生早已是博士,還出版了幾本著作。筆者想,她應當感念饒公當年耐心的指導吧!

光陰荏苒,「天嘯樓」裏博覽群書的少年,如今已魂列仙班。饒公生前曾對採訪他的記者說:「我是每天坐在葫蘆裏。」他引用明代詩人余善的詩句「一壺天地小於瓜」(《追和張外史遊仙詩》),形容自己清靜達觀,心無罣礙。

逝者已矣,謹以此文悼念生前為中華文化的傳承殫精竭慮、不遺餘力的饒宗頤教授。

本社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