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宮廷貴族婦女尚衣飾,好妝容,在現時所見的壁畫中均展示雍容華麗的氣度。唐朝詩人元稹寫詩《恨妝成》,便將女子化妝過程,概括為敷鉛粉、抹胭脂、畫黛眉、點額黃、化面靨、描斜紅、點口脂等步驟,造就了盛載脂粉的盒子生產需求。例如張騫從西域的焉支山下,帶回紅藍的花朶提取胭脂之後,中原女子稍作改良,加入了牛骨髓製作成粘稠的紅色脂膏,多裝於金玉陶瓷等材料的器皿中。四川博物院便珍藏了宋影青印花瓷粉盒,白瓷胎,饅頭形,盒蓋印有牡丹花卉,是宋代女子化妝用的粉盒。雖然以陶瓷、玉器、象牙盛載鉛粉、顏料具較佳的絕緣效果,而一般純銅又容易與濕溫氧化,容易產生銅臭的味道,惟唐代鎏金技術的盛行下,銅體敷金的化妝盒又引申另一種合理解讀,足以點銅成金。
蓋唐代將煉丹原料盛放在金銀器中,認為染金銀之氣,能鞏固和提高藥效,《金華沖碧丹經密旨》便有「用足色黃金十一兩,作匾盒子盛」丹藥的記載。唐代也將一些名貴成藥、香藥或化妝品的金銀盒賞賜給臣僚,王建《宮詞一百首》云:「黃金盒裏盛紅雪,重結香羅四出花」,旁邊並敕「中官送與大臣家」等字。何家村窖藏出土了大小金盒、素面大小銀盒、刻花塗金銀盒等,合共28個。在較大的銀盒中,發現有紫晶、白晶、琥珀、光明砂、光明碎砂、金粉等,有的盒蓋內有墨書題字,注明物品的名稱和重量。也就是說,由於鎏金工序,為脂粉等物提供了上佳的儲存狀態,化妝品的材料與藥用之物遂與道家提煉的丹砂之間,存在着養生駐顏的類近意義。
後宮尊榮 花中之王
香港古月堂珍藏唐代牡丹紋銅鎏金六角盒,直徑12釐米,高7釐米,重377克,底部與盒面大小相若,形成上下開合對接的形態。 (圖一) 此盒的通體鏨刻着牡丹花紋,以盒面的牡丹花團所佔面積最大,在花團旁邊分別以較小的牡丹花及花葉作陪襯。唐代此類銅鎏金盒,皆具一種通則,除盒面以外,盒蓋邊緣的位置均同時鏨刻相應的主題,令觀者從任何角度皆一望而知小錦盒的紋飾題材。(圖二) 有些鎏金盒在盒面配以花枝及炸珠,(圖三) 也有些以飛鳥和瑞獸為主線,(圖四) 同時於盒邊亦鏨刻類似式樣,風格統一。此鎏金盒的六邊下垂位置,特別以錘揲之法,在凹陷的方塊型內製造紋飾的空間,每處均鏨一獨立牡丹花卉,花卉左右枝葉蔓延,包圍着整個周邊。
此外,製作者考慮上蓋與下蓋邊飾的一致性,復於每個轉角拋光的地方刻上細葉,於是全盒骨架凹凸有致,花紋若隱若現,做到無一處無紋飾可尋。(圖五) 在盒底之腳足處,鑄造了六根「L」的金屬框架,類似的工藝普遍見於唐代的粉盒製作之中,旨於在減低金屬與放置面的接觸,令盒子保持恆温的狀態。(圖六) 在盒底的中心位置,清楚可見「大唐貞觀」的篆刻小字,印證了此盒為大唐盛世的產物。(圖七) 留有唐代年號的鎏金盒現時存世極少,在另一私藏的長方型鎏金盒中,可找到類近的款式。特別之處,在「貞觀」的「貞」,ト字位置常布局近似「卍」字,與古月堂所見鳳凰紋鎏金盤和蓮紋鎏金碗的寫法相似,或為同一時期為紀念長孫皇后而製作之物。事實上,牡丹花在大唐頗受歡迎,此花已成為後宮之中地位尊榮的標記,把它喻為唐代國花,喻作花中之王,十分貼切。
唯有牡丹真國色
古時牡丹、芍藥統稱芍藥,自唐以後始分為二。牡丹苗似羊桃,夏季開白花,秋季結實圓綠,冬季實為赤色,冬天不凋,根似芍藥,肉白皮丹,故名百兩金。自古以來它就是傳遞愛情的使者,《詩經》中熱戀男女都相互贈以芍藥。牡丹盛於唐代長安,一般均認為是武則天以後的事。據《事物紀原》記載,唐武則天冬月游後苑,下令百花開放,惟獨牡丹不畏強權,沒有開花,被貶洛陽。
除賦以高節倔強的性格以外,唐玄宗時又加進宮中的浪漫情懷。據傳玄宗在內殿觀賞牡丹,問及牡丹之詩何者為首,結果李正封的「天香夜染衣,國色朝酣酒」視為佳作,牡丹自此與「國色天香」相提並論。李白《清平調詞》三章,借牡丹喻楊貴妃的美貌,當中即謂:「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杆。」由於李唐皇室的喜好,王公貴族紛紛以觀賞牡丹為熱,白居易《牡丹芳》詠曰:「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當反映京城這股賞花潮流。唐代劉禹錫詩亦云:「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牡丹花姿美,花大色豔,雍容大度,故有「富貴花」之號,正好成為唐代富貴、繁榮昌盛的象徵。牡丹不但色、姿、香、韻俱佳,亦可藥食,明代李時珍《本草綱目》稱群芳中以牡丹為第一。由武后至唐玄宗,再推至唐代中晚期,牡丹花的熱朝一直未有退卻。武則天時期以洛陽為神都,牡丹應該已被移植到洛陽,在宮廷一帶殊較為繁盛。在她當政以前,經歷過太宗年代,唐太宗貞觀十六年 (西元642年) 武則天進宮為才人,相信其時唐人已酷愛牡丹,常把牡丹作為宮中女性恩物。武氏斥逐牡丹,又有親製牡丹餅之說,均表明牡丹愈受宮廷重視,晉身為女主之花,並流傳各種牡丹的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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