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學家與哲學家雙劍合壁,一起解讀中國哲學的「一」的概念,提供了跟日常生活較為「貼地」的解釋。
在西雅圖舉行的第71屆美國哲學會議(APA)年會,美國杜克大學心理學教授法蘭根(Flanagan)與香港城市大學的艾雲豪教授(Ivanhoe)就「吾道一以貫之」(oneness)的所謂「一」,各自演繹。法蘭根著作等身,重視經驗研究,範圍主要在社會心理學。對於中國哲學的道說,他不作形上學的辯解,卻把它拉到日常一般人的感受談。例如所謂「良緣天註定」,或「㝠㝠中有主宰」,「我們連繫,不怕天各一方」等說法,法蘭根認為箇中其實並沒有什麼超越性或神秘性,可以常理的人際關係,關懷或愛來理解。所謂「一」,其實便是愛與關懷。
法蘭根認為人們喜歡把人際關係神秘化,甚至談靈魂或神鬼,不過是泛心理主義(Pan-psychism),或其所形容的「積極性的妄想」,把事情弄得浪漫迷離或詩,這其實是因為不捨別離的安慰說法。他例舉了電影Ghost,片中達美.摩亞手拉着泥塑,卻感到遇襲身亡的男友背後擁抱着她,內裏不少對人鬼未了情的認受,因為癡愛還在,中西方幾乎無別。
同理心解讀「仁」、「恕」
艾雲豪對所謂理一(oneness)的閱讀,同樣減省了傳統中國哲學形上道境的_意味,只是還要豐富一點,以同理心來解讀「仁」、「恕」等儒家觀念。問他道德的基礎在哪?他的回答斬釘截鐵,說不在「天」、不於「道」,而在關係。他亦捨形上學而取進化論或自然觀,又補以從人際網絡及社會和諧等社會進化或功能論觀點,解釋東方哲學傳統裏的所謂「理一」,以及其在當代的一些可能應用。
對中國哲學的理解,可見愈趨捨棄靜態觀,而取跟社群互動的脈絡,以掌握仁、義、恕、信等要義。社會心理學家對儒學主要關鍵詞的演繹,便賦予了時代性,只是其「泛心理主義」的判語,可能使以《中庸》之「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的天道直贯於人心的傳統閱讀,未能予以苟同。
會議這晚報告完畢後,我返回酒店房間,電視正在播放格林美紀念「比知」樂隊音樂貢獻的節目。觀看期間,忽然對所謂「oneness」的感覺甚強。比知音樂在通訊科技劃時代革命之前,憑着廣播連繫全球,在英殖時代的香港,我們下課後回家,治途都在接收比知的歌曲。还記得《五月一日》、《早晨時光》、《世界》、《字》、《奔向我》,然後滑遊了八、九十年代。這也是「一」,是我們共同的記憶。
節目期間有莎蓮·迪安唱出曾跟比知合作的《我們不說再見》,「理一」的感覺隨着歌詞泊泊流動。莎蓮·迪安演唱之前特別以歌曲獻給逝去的莫里斯、羅賓、安迪比知三兄弟,還有自己的丈夫雷尼。「這就是我了,也就是我所知道的自己,選擇為所能付出的而活着。如果可以,我會堅持我的夢想;必須勇往直前,不讓心傷擋路。但您是我唯一所愛,我們不說再見,我知我必須如此邁向不朽,奔向永恆,把我們的記憶銘記於心。」
愛的回憶,一以貫之,替代了離地的形上道境。
原刊於《信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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