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但20年前初春那個寒冷冬夜發生的一切,卻始終歷歷在目。
那是1997年2月19日的晚上,在北京的我,在得知鄧小平去世的消息那一刻,除了震驚,更有深深的婉惜:只有四個多月就是香港回歸的大日子,這位為香港決定了一國兩制的設計師,不是一直希望着7月1日那一天,能踏上回到祖國的香港土地上嗎?但是他卻等不及這個日子的到來了。
那是無眠的一夜,當時仍在電視台工作的我和攝影師,整晚在301醫院,還有天安門附近盯着,但心裏卻不期然地涌現出陣陣的不安:沒有了鄧小平的中國,未來改革開放會受到怎樣的影響?即將回歸的香港,一國兩制的落實今後又會否順利呢?
四個月後,我再次去到北京,這次是去報道北京的慶祝香港回歸活動,以上的問題依然在我腦海裏。到了6月30日那歷史性的一天,直到7月1日的清晨,我和同事在天安門廣場上不斷做着現場報道,放眼望去,是不斷燃放的燦爛煙花之下,一張張充滿衷心喜悅的笑臉,還有人群中不時爆發的自豪歡呼聲,人們終於等到了香港擺脫殖民統治的一天。但當我和香港的同事通電話時,他們告訴我,香港整天下着傾盆大雨,還有語氣中那絲絲的忐忑。兩地的天氣的懸殊意味着什麼嗎?
那一晚,我又想起了鄧小平。假如他老人家仍在,他對香港即將開始實行一國兩制,還會作出更多的保證嗎?
摸着石頭過河
直到今天,同樣的問題仍不時浮現在我腦海,原因很簡單:鄧小平說過,一國兩制在全世界都找不到先例,要實踐好這一創舉有如摸着石頭過河。如今20年過去,我們找到這些「石頭」了嗎?
工聯會主席、全國人大代表鄭耀堂公開講過:一國兩制本身就充滿了矛盾,那就是「一國」和「兩制」之間,究竟哪一樣更重要?
這些年來還出現了一種相當諷制的現象:每當社會上就一國兩制該如何實施出現爭議,人們都嘗試從鄧小平的原話中去找答案。北京及建制派一直強調的是,沒有一國,哪來的兩制?而鄧小平正是始終堅持一國原則的人。至於泛民主派,反駁北京只強調一國,少談兩制。
另一個時常引發爭議的問題是:鄧小平所講的一國兩制「50年不變」究竟是什麼「不變」?
對抗中央的擋箭牌
其實常識告訴我們:變幻原是永恒,只有政治幼稚才會把「50年不變」理解成香港97後什麼都不變。無可爭議的是,隨着香港政治及社會氣氛這些年的改變,隨着兩地交往增加,引發不同的政治及社會矛盾,中央政府對港政策的確在不斷調整──從回歸初期很明顯的「無為而治」,到近年的更加「有為」,一再表明「高度自治」不等於「完全自治」,這本身就是一大改變。最近,主管稥港事務的人大委員長張德江便再次重申:一國兩制不能用來作為對抗中央的擋箭牌。
這裏有必要重溫一下鄧小平為何要提出一國兩制?很明顯,這並非鄧小平的憑空想像,而是當年中英談判形式下的產物。30多年前的中國,國力與今天不能同日而語,面對英國提出的「以治權換主權」的咄咄逼人,鄧小平以務實但堅定的態度,為香港的回歸設計了前無古人的一國兩制,但從不放棄對「一國」的堅持,無論中英之間的談判多困難,鄧小平在97年後在香港駐軍這一點從不讓步,因為這是主權的象徵。但務實的鄧小平卻同意駐港部隊實行封閉式管理,軍人只留在軍營裏。
《基本法》是重要基石
那麼,若鄧小平今天仍在,面對今天的香港,他會更寬鬆還是更嚴厲?這已成假設性問題找不到答案。但無論如何,鄧小平堅持「一國」的底線從不含糊。未來的香港,在一國兩制的實踐中,無可避免還會出現種種的問題和矛盾。但正是因為有了一國兩制,香港在過去這20年間,仍然是中國最自由,最國際化的大都會。投資者對香港的完善的法治及金融體系充滿信心,資訊的自由流通更是香港不可多得的優勢,港人享有種種的自由。
有一點可以很清楚的是,無論鄧小平在或不在,北京對「一國」的底線不會改變,香港是中國一部分的事實也不會改變。未來的日子,要令一國兩制繼續成功實施下去,港人和中央都要依賴《基本法》這一基石,去淌過這條不時會水流汌急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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