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圖片說明:劉亦菲飾演的小龍女,《神雕俠侶》劇照。
金庸寫男角細心經營,讓他們的性格慢慢浮現,或朦朧不清,由人猜疑,結果當然令讀者清清楚楚。但他寫美女角現身出場,卻愛用直描手法,用詞典雅高華,都是優美的文筆,且看下段引述。
青青聽她吐語如珠,聲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動聽之極,向她細
望了幾眼。見她神態天真,雙頰暈紅,年紀雖幼,卻是容色清麗,
氣度高雅,當真比畫兒裏摘下來的人還要好看,想不到盜夥之中,
竟會有如此比明珠美玉一般俊極無儔的人物。
作者借一個美女之口,衷心讚歎另一個美女之美,自愧不如。阿九之美可想而見。阿九之美,清暉之中,帶着人間高雅貞潔,一般人形容美女,只談樣貌。但作者在這兒卻繪聲繪影、美人胚子、恍至眼前,真箇掩卷猶香。寫黃蓉,卻是另一種筆法:
那少年約莫十五六歲年紀,頭上歪戴着一頂黑黝黝的破石帽,
⋯⋯露出兩排晶晶發亮的雪白細牙⋯⋯眼珠漆黑,甚是靈動。
(男服出場)
只見船尾一個女子持槳蕩舟,長髮披肩、全身白衣,頭髮上束
了條金帶,白雪一映更是燦然生光⋯⋯只見那女子方當韶齡,
不過十五六歲年紀,肌膚勝雪、嬌美無匹、容色絕麗、不敢逼
視。(初次女服現身)
這段寫嬌俏活潑的黃蓉,姿采煥發,難怪歐陽公子見了他即甘心驅去群姬而獨求黃蓉一人。
清麗端方 叫人失儀自慚
下段寫中年美人:
這女子四十歲左右年紀,身穿淡黃道袍,眉目如畫、清麗難言。
韋小寶一生之中,從未見過這等美貌女子,他手捧茶碗,張大了
口竟然合不攏來,霎時間目瞪口呆,手足無措。
陳圓圓這位亡國美女,人到中年,仍然儀容鼎盛,端麗中帶着莊嚴。艷光逼得韋小寶這個小滑頭不知所措。
她們之中,一些令人心儀讚歎,一些流露潔美光華,一些卻叫人失儀自慚,同樣是雅致高逸,清麗端方。金庸筆下的美女都會使男人神眩魄奪、赴湯蹈火。
金庸寫人,其實很少以直筆直寫,卻愛從人物的一言一行中,表現出其性格深度,或者鑽入人物的內心,從他們的思想抉擇中表露個性。
英雄好漢的自知之明
在「倚天」中,他寫滅絕師太寫得很成功。更借助滅絕師太一兩句話,反映出她既高傲,又自知。在前赴圍剿魔教途中,滅絕師太的徒弟靜虛被青翼蝠王舉手投足之間吸血而死,瞬間便逃去。滅絕師太當衆說輕功自己遠遠不如他。丁敏君討好她,說對方一味奔逃,算什麽英雄好漢。滅絕師太的反應怎樣呢。
滅絕師太哼了一聲,突然間拍的一響,打了他一個咀巴,怒道:
「師父沒追上。沒能救得靜虛之命,便是他勝了。勝負之數,天下
共知,難道英雄好漢是自封的麽?」
許多人就愛自稱英雄好漢,滅絕師太的胸襟和自知之明,一句話便表達出來。
楊康是「射鵰」中的重要人物,卻屬於歹角,作者把他寫得聰明、武功不差、有氣度。但在他內心爭鬥中,表現出他性格的傾向。楊康親母死後,他已知道自己身世,但在完顔洪烈落荒而走時在破祠碰到他,本可即報家仇,但是心中交戰思慮。
這時只須反手幾拳,立時就報了父母之仇,但怎能下得了手?那
楊鐵心雖然是我的生父,但他給過我什麽好處?⋯⋯再説,難道
我真的就此不做王子,和郭靖一般的流落草莽麽?
楊康的思慮反映他的性格,其實完全合乎人性。隨之更想到他日有機會成天下的共主,便確定取捨。這比「天龍」中蕭峯見到親父蕭遠山,即絕不猶豫,站在同一陣線合乎人性得多。
(圖片:中國2006年電視劇《神雕俠侶》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