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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地獄》與重生香江

電影展現四個主要角色勇於面對困境,不屈不悔,突破生活、生命的桎梏。若將電影看作社會的寫照,有更深層的用意,寄語社會拋開包袱,重新上路。

(編按:《破·地獄》加長版預計於2025年4月上映。)

上星期往上海,在航機看畢電影《破·地獄》,頗多觸動。本文攀附驥尾,分享解讀。

電影的起承轉合

以執骨起始,靈堂法事破地獄收結,故事以殯儀作敍事,借四個主要角色的遭遇與生命歷程,表現人在面對困境、逆境的奮進,同時展現香港情懷,是整合生活文化的傳承與衝突的勵志電影。

香港,尤其新界,多有客家村,村旁常見排有金塔,塔內存骨殖。塔葬一般是先人棺木土葬,經歷六至十年以上,肉身化盡,取出骨殖安放於甕塔(有說等待合適時候,落葉歸根,返葬故鄉)。電影開首執骨一幕,殯葬師認真、嚴肅,有條不紊,為電影內容殯儀的執行定調,「祭如在」,祭先人如先人在。

電影結尾的破地獄儀式,既展現突破傳統,以女性執行破地獄,更像一場舞蹈,舞者盡心盡力,達成先人遺願,宛如藝術的呈現。殯儀是專業的工作,先人妝容穿戴、靈堂、禮儀,「祭如在」,務在展現對先人與在生者的尊重與誠意。

電影的主要角色

郭文:恪守傳統的頂流喃嘸師,相對大多混飯吃的喃嘸佬,文哥被冠以不雅的稱謂「Hello文」,孤芳難自賞,處處不順心,奈何!文哥重男輕女,不待見女兒,更容不下女兒參與殯儀工作,最後遺願卻要子女共同執行破地獄儀式。守護傳統的堅執者,違背祖師爺,是生命的極限突破。

魏道生:由婚禮策劃轉職殯儀行業,為謀生半途出家。片末大批喃嘸佬罵他不識行規,不懂祖師爺訓誨,卻是電影內明明白白得道重生,活出人生的角色。道生這名字,或借用自東晉南朝佛教出家人「竺道生」。竺道生,俗姓魏,是高僧鳩摩羅什門下四傑之一。竺道生著有「法身無色論」、「佛無淨土論」等。人死,就是死了,一切歸於虛無,何來靈魂、鬼神?念佛誦經、為善積福,皆無對象,何來受報?1600年前,印度佛教初傳中國時期,僧徒已能打破神鬼迷執。黃子華飾演的道生,在片末靈堂一番豪言,逐走喃嘸,直如禪師上身,對凡夫眾生當頭棒喝。

文玥與志斌:文哥的兒女。志斌,形態出色,入型入格的喃嘸,卻無心承繼父業,做法事偷放手機在枱底睇波(賭波),為孩子加入教會、移民,典型港佬形象。文玥,充滿張力的角色,特立獨行而又敬老愛父,工作敬業專業,最終得到父親的接納與欣賞。

超度生者,香港往何處去

電影中各個角色皆非常沉煉,生活壓逼與情緒壓抑,一片愁雲。執骨,為屍體防腐、化妝、穿衣,個別影像令人側目;這就是電影主題:死亡與殯儀。筆者想起十多年前日本電影《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裏面提及「以生前最良好的狀態入棺」、「最後的同情心,美好的追憶」、「殯儀是為生人而設」。

破地獄,源自故事「目蓮救母」,用以超度亡魂。超度,不止於超度亡者,也超度生者。所謂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人的思維與念頭就在天堂與地獄之間徘徊。這裏引佛家用語:一是令迷妄、邪見的人破迷起悟,具足正見,是名超度。二是依正見而正精進,依正精進而得正覺,解脫生死,遠離六道輪迴,是名超度。

電影故事內容的轉承,由道生一句話而直白:「生人都要破地獄」。這個破,既是道生的頓悟,亦即在生者借殯儀過程走出對亡者的哀傷。電影也在展現四個主要角色勇於面對困境,不屈不悔,突破生活、生命的桎梏。將電影看作社會的寫照,更深層的用意,會是寄語香港社會,拋開包袱,重新上路。

蔡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