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ŋ̩ 11/ŋ̩ 22)
筆者記得讀小學時,所有老師都讀「魁梧」為「魁 ŋ̩22」(「 ŋ̩22」音同「誤」),可是到自己初執教鞭時,為慎重起見還是查查字典,希望沒有記錯老師的讀音。當時查過《中華新字典》及《粵音韻彙》,誰知一查之下,才發現,在這兩本工具書裡,根本找不到「梧」的「 ŋ̩22」一讀;「 ŋ̩11」(音同「吳」、「吾」)是「梧」字的唯一粵讀!這樣看來,似乎筆者所有的小學老師都把「魁梧」的「梧」讀錯了。不過《中華新字典》(1976手8月初版)讀「梧」作「ŋ̩11」時,所舉的詞例只有「梧桐」。那麼會不會「魁梧」的「梧」其實另有讀音,只是《中華新字典》漏去了呢?若干年之後再查何文匯、朱國藩的《粵音正讀字彙》,又發覺「魁梧」的「梧」跟「梧桐」的「梧」同讀作「ŋ̩11」;於是似乎可以肯定筆者的小學老師都讀錯了。
誰知後來對古代的字書、韻書和各種「音義」著作都加深了認識之後,筆者才知道該如何處理「梧」字的讀音問題。
原來筆者的小學老師都沒有錯。
《集韻》‧去聲莫(暮)韻‧五故切「梧」條云︰「魁梧,大皃。」「五故切」粵音就是「ŋ̩22」(音同「誤),而在《集韻》‧暮韻裡,與「魁梧」的「梧」同音的有「悟」、「寤」、「晤」、「誤」等字,足證筆者的小學老師的讀音於古有據,他們沒有讀錯。那麼會不會本來「梧桐」的「梧」就當讀「ŋ̩11」,而「魁梧」的「梧」就當讀「ŋ̩22」呢?原來《康熙字典》、馮田獵的《粵語同音字典》及《廣州話標準音字彙》都是這樣主張的。
然則,似乎我們應該思考的問題反是︰《粵音正讀字彙》將「魁梧」讀成「魁 ŋ̩11」又是否錯了呢?原來也難以一口咬定這個讀法是錯的,起碼它也是有根據的!
根據古書,其實「魁梧」旣可讀「魁 ŋ̩22」,也可以讀「魁 ŋ̩11 」。在《漢書》卷四十《張良傳‧贊》中,唐 顏師古有注云︰「應劭曰︰『魁梧,丘墟壯大之意也。』蘇林曰︰『梧音悟。』師古曰︰『「魁」,大貌也。「梧」者,言其可驚梧。今人讀為『吾』,非也。』」雖則顏師古認為讀「吾」是誤讀,但是在他之後約百年的唐 章懷太子 李賢(黃氏案︰顏師古生於公元581年;李賢生於公元684年)卻有不同的意見。《後漢書》卷八十八《臧洪傳》有「臧洪體貌魁梧」一句,李賢《注》云︰「魁梧,壯大之貌也。『梧』音『吾』。」如果我們相信顏師古的說法必然正確的話,那麼李賢的注就是錯誤的。但是顏師古不是說過「今人讀為『吾』」嗎?那就是說這個「魁梧」的「梧」讀作「吾」這個音,由顏氏時期計起,到李賢的時代,至少已一直流行了約百年了。
究竟李賢是因為沒有讀過顏氏的《漢書注》,所以不知「魁梧」該讀「魁悟」,還是他雖知道顏氏的意見,卻並不同意,所以他才有「『梧』音『吾』」之說呢?這就非筆者所知了。
總之,無論「悟」還是「吾」,筆者都認為不妨接受,畢竟可以說,兩音都是「於古有據」的;所以筆者覺得,一向認為「魁梧」的「梧」當讀「悟」的字典編纂者,不妨考慮把「吾」一音列為參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