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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懷陳慕華教授:男女拔萃校史計劃

陳慕華教授從馮老師那裏得閱頴聰和我《女仔館興衰》書稿,感到內容翔實,對《勵志揚善》的撰寫有很大助益。拙著得到她的肯定,可謂欣愧交集。此後,我和陳慕華教授對史料來源作了較全面的蒐羅,以免有漏網之魚。

承接上文:追懷陳慕華教授:從醫學到史學

宕開一筆。《施玉麒法政牧師讚頌錄》與《役己道人》二書的問世,對我個人也影響甚大。

《施玉麒法政牧師讚頌錄》書影
 

我在中學時代對母校校史抱有很大興趣。2004年由於施牧讚頌錄的編纂,使博士畢業未幾的我對校史的興趣在沉寂多年後重啟。恰好舊生會當年舉辦135週年聚會,裝幀精製的晚宴場刊中有這樣一段介紹施校長的文字(原文為英文):「施牧與女拔萃校長西門士就男女拔萃的創校年份展開了激烈爭論。會督居中調停後,最終確定女拔萃的創校年份為1860年。由此,1869年正式確定為男拔萃的創校年份。」這段文字真可謂「憑空翻起」,卻又「雲山霧罩」,引起我極大的好奇。我於是和同為校友的方頴聰博士開始蒐集1860至1869年之間的校史資料,加以考辨。那時頴聰已在中大數學系任課,我則執教台灣。稍後得悉馮老師和Moira撰寫《役己道人》,遂分享手邊的資料以備取用。不過男拔萃既以1869年為創校年份,前此九年只能算作「史前史」,故而《役己道人》限於體例,只能大致勾勒這九年的輪廓,不便開展進一步論述。也正因如此,令我和頴聰再接再厲,直到2021年撰成《女仔館興衰》。

《女仔館興衰》書影
 

回觀施牧和西門士夫人關於創校年份的爭論,一直有所傳聞而語焉不詳。再比對兩所拔萃的資料,往往對同一事件有截然不同的說法。頴聰和我的執筆精神,乃是去偽存真。但在去偽的過程中,有可能影響、甚至傷及某些受眾的感情。不過老實說,《女仔館興衰》一書撰寫過程長達17年,頴聰和我由此逐漸學會了站在既能抽離、又能共情的角度,去考察女仔館及兩所拔萃間的淵源問題,而非如兒戲般徒以九年之長短與先後為念。在蒐集資料時,我們又發現戰前本地英文報紙中,對於拔萃(男)書室每年頒獎日的報道非常詳盡(包括了主禮嘉賓〔往往是港督〕、校長和主教的致詞與報告全文),從1880年代至1941年,幾乎連續不斷。這一大筆史料前此不為人知,因此我們獲得1993屆校友的支持贊助,編輯《拔萃山人誌》(An Undefiled Heritage),至2024年終於出齊三卷本。

話說回頭,我結識Moira雖然時日不短,也不止一次在聚會中與她見面,但一般都是從馮老師口中得悉各種近況,Moira多半只是笑容滿面地坐在一旁,偶爾補充幾句而已。比較印象深刻的一次交流,是我撰寫論文〈混血兒的身份認同與價值實現:香港報刊內外的施玉麒〉時,她對我說如要尋找施牧的資料,還有若干線索。儘管如此,我依然沒有與她私下往來,完全意料不到後來會跟展開密切通信,電郵往來200餘封,直到她生命的最後一年。

新冠疫情首度爆發的2020年春天,我居家3、4個月,足不出戶,因此也一鼓作氣完成了《感世與自適:北洋元首的文學場域》與《漢藏之間:倉央嘉措舊體譯述研究》兩本拙著的初稿。入夏之際,鄭基恩校長、同窗好友Albert、師弟Kelvin先後與我通訊,不約而同地談到Moira正在主持拔萃女書院的校史計劃,且都言及她希望與我取得聯繫。此後未幾,我果然收到她的來函,她提及:目前正在為女拔萃撰寫校史《勵志揚善》(Daily Giving Service: A History of the Diocesan Girls’ School, Hong Kong)。原來和男校當年一樣,女校禮聘主筆也頗費周章,最後仍是年過八旬的她自告奮勇、披甲上陣。《勵志揚善》的格局與《役己道人》相近,分為兩卷,上卷以時間先後為軸,由Moira親自執筆;下卷以音樂、體育等主題為軸,由諸位校友分別負責。她從馮老師那裏得閱頴聰和我《女仔館興衰》書稿,感到內容翔實,對《勵志揚善》的撰寫有很大助益,因此打算在《勵志揚善》出版時,向我們正式致謝。

拙著得到Moira的肯定,可謂欣愧交集。此後,我和Moira對史料來源作了較全面的蒐羅,以免有漏網之魚。由於Moira遠在溫哥華,資料檢索不便,我也會不時前往中大圖書館代為查核。再如柯爾福會督(C. R. Alford, 1816-1898)在1869年發出的法令、鄭何艾齡(Irene Cheng, 1904-2007)、洪何文姿(Jean Gittins, 1908-1995)、楊何孝姿(Florence Yeo, 1915-2011)姊妹的回憶錄、梁雄姬所撰《中西融和:羅何錦姿》及西門士夫人的相關文章等,幸好我手邊皆有收藏,因此能夠第一時間拍攝或掃描,傳送給Moira。頴聰和我在為《女仔館興衰》作最後修訂時新覓得的材料,我們也會分享給Moira。她在覆函中致謝的同時又笑言:「本來還打算冒着疫情特意回港查書,現在看來不必了。」

雅瑟校長(1869年至1878年在任)青年時留影(雅瑟家族藏品)
 

在頻繁的討論中,Moira的勤勉與懇誠深深感動了我和頴聰,我們覺得是時候更加坦然地向她表達自己的立場。我們認為兩所拔萃的歷史記憶中,以訛傳訛之處不在少數,有些訛誤甚至被視為正史,必須加以糾正。舉例而言,1970年代的一種女拔萃簡史,內容甚多不洽人意之處,且影響到後來的歷史敘述。因此,全力協助Moira完成一本真善美兼備的校史,也是我們的至願。於是頴聰在繁重的教研工作之餘,為這本簡史作了三十多條詳盡的辨正註釋。我在傳送頴聰這個註釋本電子檔的同時,也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憂心所在。Moira閱畢回信,希望我們釋懷,而她自己也會放心繼續寫下去。隨後,Moira將校史的前五章書稿,徵求我與頴聰的意見,我們自然盡力協助。此外,如「曰字樓男女館」時期(1869-1891)的校長雅瑟(W. M. B. Arthur, 1839-1912)、俾士(G. Piercy jr., 1856-1941)二位,男校方面只保存着他們晚年的照片,並不太接近其任教時的容顏。2009《役己道人》出版後,我在機緣巧合下與雅瑟、俾士家族的後人取得聯繫,獲得兩位校長中青年時代的照片,因此將之分享給Moira,對於《勵志揚善》屬於全新資料,對於《役己道人》也可謂亡羊補牢了。(待續)

俾士校長(1878年至1918年在任)及夫人青年時期合影(俾士家族藏品)
 

追懷陳慕華教授 三之二

原刊於橙新聞,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陳煒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