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都市，被高聳入雲的辦公大樓所包圍，街頭滿是步履匆匆的上班族。有些人西裝革履、手上提着公事包、或扛着背囊；有些人身穿時尚便服，端着咖啡悠然地晃進大樓。若要找出最能讓人會心微笑的場景，答案可能是電梯裏狹窄卻深具戲劇性的空間。
方寸大亂的小世界
電梯之所以迷人，正在於它把各式各樣的人臨時「關」在一起。門一關上，便瞬間組成一個微型社會，凝聚了他的眼神：友善、冷漠、尷尬、甚至衝突。短短幾十秒，足以映照出企業文化和人際互動的縮影。有些人想着如何盡快到達自己的樓層；有些人擔心自己的香水味道是否過重；有人正在練習傳說中的「電梯推銷（Elevator Pitch）」，希望能把握片刻抓住老闆或投資人的眼球；也有人只想把頭埋在手機裏，假裝整個世界與他無關。
現實裏，大多數電梯都被人們擠得滿滿，大家多半專注在各自的樓層按鈕或早已焦慮開會時間，有人一聽到你想開口，就退到角落，生怕你硬要兜售什麼鬼東西，近來更怕你是感冒菌傳播人。於是，在電梯裏到底該不該主動攀談，便成了尷尬的問號。
光是看電梯門開合的瞬間，就能觀察到眾生百態。你常見上下班的人群緊貼在門外，正在趕緊門一開就能先衝一步，擠身入場；同時，門內有人也急着衝出。當門一打開，雙方要是沒有鼻尖相碰的話，那大多先是彼此錯愕地對上眼，然後尷尬地像C羅的假動作般彷左實右，左閃右避；最後才意識到其實最基本的規矩是「要先讓裏面的人出來」。這是電梯禮儀裏第一條最理想的潛規則，只是人多焦急時，總有兩個遲到的人製造這搞笑的場景。
早晚的上下班高峰期，還會上演「球賽加時」的拉布戰：你趕時間回家煲劇、千盼萬望電梯門即將闔上時，必定會出現一隻油膩的手掌，伸到門縫間把電梯硬生生的打開。
然後，一個氣喘吁吁的乘客擠進來，有時他口裏會不斷道歉：「不好意思！」，但也有為數不少的勇士其實會瞪眼看看是誰的手指最接近關門掣，口中喃喃有詞。這一刻，或有門內人禮貌地回以微笑，也有人在心底翻着白眼。通常這個開闔一不離二，耐心再好的你可能臉上略顯不耐，直至電梯人滿，大家暗中喘一口氣。
電梯「擺渡人」
香港這類國際化都市，電梯裏更是常有不同國籍、語言與文化的「擺渡人」。要不要對身旁的外國乘客微笑打招呼，常常成為一場小小的文明對撞：當鬼佬隨意地說聲「Hi there！」時，本地的小白則可能一時不知所措，結巴巴的只好微微點頭或擠出一抹尷尬笑容。也有人想開口聊幾句，對方卻始終低頭看手機，整段對話還沒開始就草草結束。還有些更富戲劇性的時刻：外國同事誤以為到達某一樓層便不假思索地衝出電梯，等到發現「這不是我要去的地方」時，再發出可愛的驚呼奔回來。
套用《圍城》的一句話，正是：「門外的人想衝進去，門裏的人想逃出來！」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