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未落定的「特朗普2.0」

既然中國期望特朗普願意做交易,那麼北京和香港還是不要把話說得太死或太盡,需保持一定的靈活性與開放性,否則只會是緣木求魚。

多月以來被視為選情膠著、無法預測的美國大選,終於以特朗普大勝落幕。即使特朗普在投票後表示這很可能是他的最後一次競選,意味着這可能是他最後一任總統,但對美國而言卻無疑是個轉折點,從人們對國家未來的兩種截然不同願景中,決定了美國今後的走向。

這次特朗普當選可謂當之無愧:數據顯示,比起2020年大選,絕大部分地方的選票都重新傾向共和黨(特朗普),並贏得所有搖擺州,得到的普選票也力壓賀錦麗。特朗普能夠吸納年輕人和新選民選票,更是難能可貴──正如他在勝選宣言中說道,這次競選是個「最偉大的政治運動」,促成了一次「歷史性的政治重組」(historic realignment)。儘管難以稱之為「大團結」,也總算是共和黨下的一個「新團結」。

相反,賀錦麗由始至終都未能向選民說明她與拜登究竟有何分別,哪怕連一項政策也說不出來,這樣又何以說服選民她能為美國帶來改變呢?老實說,民主黨的宣傳攻勢可謂鋪天蓋地,能夠逐家逐戶宣傳的,也只有民主黨。但最終結果如此不堪,只能歸咎於候選人自身。

對於今後「特朗普2.0」政策與動向的研判,目前很大程度是以特朗普第一任期的政策,以及他背後的智庫為他撰寫的計劃作依歸。但我們不得不留意的是,在這次大選中,特朗普的定性以至權力核心的組成,已出現了深刻轉變,令我們今後的研判不得不將這些新變數加入考慮。

選舉期間的變調

在特朗普一開始提名萬斯(JD Vance)為副總統競選伙伴時,我們還有理由相信特朗普仍舊是以前那個民粹主義總統,其路線仍是以吸引社會底層民眾,及「下流」藍領和白領階級的民粹主義者為主。後來隨着億萬富豪馬斯克(Elon Musk)公開力撐,以及其他商界、金融界與科技界巨頭陸續靠攏,令特朗普的定性與路線出現了明顯質變。

這次選舉的確造就了政界、商界與科技界在特朗普之下合流,實現了「歷史性的政治重組」。(Shutterstock)
這次選舉的確造就了政界、商界與科技界在特朗普之下合流,實現了「歷史性的政治重組」。(Shutterstock)

如上文所言,未來4年可能是特朗普的最後一任。同時,他的許多構想與政策已是聽過無數遍的陳辭濫調,卻又無可避免地會被執行,過程中自然很容易會被權貴騎劫。以增加關稅為例,儘管在選舉中會為民粹主義者所受落,唯誰都知道政策最終肯定不會令窮人受益,實際上只會使一些因措施而獲得好處的權貴得益,因而權貴只要在選舉時自己對號入座,順勢支持特朗普及相關政策便可,且不說特朗普的政綱中尚有無數這類政策,可供權貴們得益。因而這次選舉的確造就了政界、商界與科技界在特朗普之下合流,實現了「歷史性的政治重組」,日後卻無可避免地需與他們「共治」。如此勢必會影響特朗普的路線與權力組成,對「特朗普2.0」的政策增添多重不確定性。

基於同樣理由,我們不難預見「特朗普2.0」政府將山頭林立;即使組閣順利,日後也難免會出現派系之爭。加上特朗普最喜歡一旦不稱心便換人,未來4年可能會出現眾多人事變動。

所以,現在許多評論人在並未充分考慮這些新變數前,已斬釘截鐵地說「特朗普2.0」政府會這樣那樣,不僅相當危險,未來更易因這些主觀臆測而墮入「自我實現的預言」當中,陷入無法挽回的境地。

對華政策方面,特朗普及其團隊所追求的,是一種冷戰式的非軍事性全面勝利(雖然筆者感覺不到特朗普個人對中國抱有什麼恨意),希望藉美國經濟及體制上的優勢,改變或「絞殺」中國。雖說計劃很富野心,也有與中國作長期鬥爭的打算,但中間必然存在極大變數。儘管如此,「特朗普2.0」對華政策的延續性,卻比想像中大。

特朗普及其團隊希望藉美國經濟及體制上的優勢,改變或「絞殺」中國。(Shutterstock)
特朗普及其團隊希望藉美國經濟及體制上的優勢,改變或「絞殺」中國。(Shutterstock)

對華政策的延續性及後續升級

我們須知道,拜登政府的對華政策,很大程度是繼承自特朗普第一任期的對華政策,拜登甚至把一些措施再加碼。只要特朗普繼續將中國視為美國最大的國家安全挑戰,其對華政策只會變本加厲,在量與質兩方面繼續升級。

現階段我們所知悉的「特朗普2.0」對華措施,基本上就是特朗普事先張揚對中國商品徵收60%關稅一項,背後包含着特朗普對美國減少對中國生產之所有必需品的依賴的呼籲,以及力求將世界兩大經濟體全面脫鈎的願景。即使對此特朗普表現得信誓旦旦,唯共和黨對華鷹派對於與中國的競爭該有多少「生死存亡」(existential)成分,以及其他關鍵問題上,仍存在分歧,包括兩國經濟需要在多大程度上脫鈎。因此,塵埃尚未落定,實在毋須過分絕望。

交易還須身段軟

其實,北京覺得特朗普重返白宮是兩害取其輕,說穿了是奢望可以與特朗普討價還價,箇中心態也相當「阿Q」。既然期望特朗普願意做交易,那麼北京和香港還是不要把話說得太死或太盡,需保持一定的靈活性與開放性,否則只會是緣木求魚。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袁彌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