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前的「新人」作家

在藝術創作的領域裏,每一位作者在他的新一篇作品裏,必須以新的姿態出現。

手頭上有一本香港友聯出版社1971年出版的《新人小說選》,此書初版於1967年,作者都是60年代的年輕人,其中有我們日後熟悉的西西、崑南、蔡炎培、亦舒、綠騎士、盧文敏等知名作家。

友聯出版社出版的《新人小說選》。
友聯出版社出版的《新人小說選》。

編者在序言〈新人‧新人〉中說「收在本集的17篇作品,是從《中國學生周報》文藝版近3年間發表的作品中選出的」。「收在這本《新人小說選》內的17個短篇的作者,從稿齡方面說,並不全是新人。其中有寫作逾十載的,從事短篇小說創作在數年以上的,也有若干位。請就藝術創作的特質去了解『新人』二字的含義。在藝術創作的領域裏,每一位作者在他的新一篇作品裏,必須以新的姿態出現。」

《新人小說選》目錄。
《新人小說選》目錄。

這17位新人和他們的作品是:江詩呂的〈饑餓〉、西西的〈瑪利亞〉、林琵琶的〈褪色的雲〉、朱韻成的〈在盲門外〉、陳炳藻的〈籬邊的音樂〉、崑南的〈愁時獨向東〉、亦舒的〈鳶子〉、綠騎士的〈星落〉、盧文敏的〈泥鰍〉、伊曲的〈棚架上的漆匠〉、方端玫的〈新芽〉、欒復的〈煤生〉、蘇念秋的〈兩封電報〉、張心如的〈白鵝〉、古渡的〈丁布先生〉、松青的〈笑〉和桑品載的〈我的幸福〉。

17人之中,有幾位是台灣作家,例如張心如和桑品載等,其餘都是當時香港青年文壇的中堅分子。最容易走漏眼的作者是欒復,這個名字很陌生,後來經過葉輝和李洛霞的考證,證實欒復就是後來頂頂大名的蔡詩人蔡炎培了。葉輝曾親自問過蔡詩人本人,確定了欒復的身份。

西西的〈瑪利亞〉。
西西的〈瑪利亞〉。

17篇作品,最為人注目的首推西西的〈瑪利亞〉,它是《中國學生周報》徵文比賽得獎的冠軍作品。西西當年以筆名「張愛倫」投稿,她在小說裏寫一名法國修女在剛果內戰中所見的慘況,對人類的獸性有深入的刻劃。書評家許定銘有這樣的評語:「這是西西從詩轉向小說的早期作品,她獨特的語氣,創新的表達手法,在這篇作品中展示自然,足可視為60年代本港短篇的代表作。」

西西的〈瑪利亞〉。
西西的〈瑪利亞〉。

亦舒寫〈鳶子〉的時候才20出頭,她透過小女孩玩的紙鳶,寫一個農村寡婦的不幸,頗有30年代鄉土小說的風味,是當時香港青年作者甚少觸及的題材。

在這裏特別要提一提盧文敏的〈泥鰍〉,他寫〈泥鰍〉的時候應該是任教新蒲崗李求恩紀念中學,盧是我的國文老師,他描述的大坑渠(污水溝)就在學校旁邊,情景是我熟悉的。作者某日走過每天必經的污水溝,見到一條在生死邊緣掙扎的泥鰍,「看來溝水雖然是污垢混濁了些,但牠一離開了那死水,竟連生命也要丟了。」〈泥鰍〉小說主角是在酒樓當會計的勞先生,家住徙置區,每日過着刻板式的生活:受部長的閒氣,受同事的白眼,終日擔心柴米油鹽……。許定銘說:「勞先生就是那條活在臭水溝裏的泥鰍,人生是如此無奈。這不單是勞先生的無奈,應該是盧文敏的無奈,同時也是60年代很多青年的無奈與痛苦。」

崑南仍然活躍香港詩壇。
崑南仍然活躍香港詩壇。

60年過去,當年的年輕人已垂垂老矣,部分人已上了天國,在香港仍然活躍的只有崑南、盧文敏等少數幾位。

鄭明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