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向敵人投以粗言穢語而不是銳利的矛的人，是文明的始創者。
The man who first flung a word of abuse at his enemy instead of a spear was the founder of civilisation.──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
筆者在〈資本主義制度只是有關自私地追求利益？〉談到資本主義的本質，並提出兩個截然不同的相關名句。
資本主義負面形象 深入民心
第一句是來自波蘭前總統華里沙：「資本主義是為製造金錢工作，但它看不到普羅大眾」，應該反映着很多人對資本主義的普遍印象，即資本主義可以釋放生產力，但整個制度只是崇尚金錢、利益，對與之沒太大關係的東西不太重視，因此社會人性一面被受忽略。
除了在西方社會外，東方社會看來也對商人持負面看法。在中國逢商必奸的形象相當深入民心，多年來以士、農、工、商來劃分階層，但事實又是否如此？值得留意的是，從商是一種謀生方式，商人除了從商身分之外，同時也是一個人，亦可能是其他人的爸爸、丈夫、兒子、朋友；應曾經是學生、做過其他職業如教師、公務員、銷售員……商人身份對其行為固然有重要的影響，但是否可以概括全部行為？
而且，商人亦有很多種：老千、殷實商人等都是一些可以出現的形態。歐美、中國、印度、中東、日本的商人文化亦各有不同，究竟我們是否可以對商人或商業社會作一個先驗的（a priori）定斷？
《舒特勒的名單》引發的深思
筆者想起30多年前，看過一部由史提芬史匹堡（Steven Spielberg）拍攝電影《舒特勒的名單》（Schindler’s List），據說是基於真人真事，否則亦很難想像有人能憑空構想出這樣的故事：一名德國人、納粹黨黨員在二戰期間趁機發戰爭財，僱用了一批猶太人員工開辦工廠，並賺了不少錢，但後來不忍見到員工被迫進入集中營遭到屠殺，因此用盡方法令員工逃過厄運，最後不惜耗盡財富，成功令1200多名猶太人逃出。
這是一個令人動容的故事，也顯示出人性光輝的一面。但我們想深一層，應怎樣形容舒特勒這個人？思前想後，可能還是以投機商人來形容他最為適合，因為他的初心只是做一個賺快錢的商人，不過，他也相當有良心和人性，員工幫他賺到錢，他亦不想見到他們被送入集中營，因此不惜花盡自已的財富去拯救這群無助的猶太人。從這角度看，舒特勒可以說是同時是投機商人又是人道主義英雄，兩者之間，其實不一定有什麼矛盾，而動機和結果亦可以完全不同。
究竟反映了人性還是資本主義本質？
「真相很少會是單純，亦從來不會簡單」（”The truth is rarely pure and never simple”），這是王爾德（Oscar Wilde）所說的。值得留意的是，科學方法論的一個基本原則是，當兩個現象同時出現，並不一定表示兩者有必然關係。一些資本主義社會裏確是有些不太人道的現象，但究竟這是反映人性還是資本主義的本質？這個不易判斷。
而且，過去數千年以來，人性未必有根本性的轉變。若人性大致不變，那麼社會制度改變，其黑暗的一面仍然會存在，只是表現方式有所不同。從這角度看，我們應該問，到底哪一種制度能叫人發揮光明的一面，壓抑黑暗的一面，甚或轉化成中性或良性力量。
在股票交易所場上奔走，毋疑只是一些逐利的行為，不見得有多高尚，但赤裸裸地逐利是否比偽善、虛假的誇誇其談和明爭暗鬥，更能令人接受？
資本主義是歷史上唯一合乎道德的社會制度?
無論如何，以下一段來自艾茵·蘭德Capitalism: the Unknown Ideal（作者譯：《資本主義：不為人知的理想》）一書值得深思：
資本主義是歷史上唯一一個制度，令到財富增加不是靠掠奪，而是靠生產；不是靠武力，而是透過貿易。它亦是唯一一個制度，捍衛人民怎樣決定其思想、工作、生命、快樂以至一切的基本權利。
Capitalism was the only system in history where wealth was not acquired by looting, but by production, not by force, but by trade, the only system that stood for man’s right to his own mind, to his work, to his life, to his happiness, to himself.
正如〈資本主義制度只是有關自私地追求利益？〉開首指出，對蘭德而言，資本主義是迄今唯一一個合乎道德的社會制度。正如本文開首引用的名句，儘管說粗言穢語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也總比殺戮來得文明！任何現象的評估都應要考慮現實局限下，另一個選擇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