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高中的成長經驗：交往篇

H君在國際高中的成長經驗中，還有一個非常值得一提的方面，就是相比國內的普通高中，他有更充分的時間和空間進行正常的人際交往。這對十幾歲的少年的正常社會化，尤其是健全的性格養成，是非常重要的。

普通高中的生存空間

近些年中國大陸的教育政策（例如由政府主導的對高等院校的「分類別等」、缺乏現實基礎地生硬擴大九年義務教育後的職業教育比例等）既沒有實質提升高等教育的總體品質，也沒有讓教育界展現出更大的內在公平性或社會適應性，反而人為地壓縮了中小學教師和學生的生存空間，正常的（作為人的）師生交往、生生交往都逐漸成為一種奢侈。

H君的表弟今年秋天到了一所普通高中讀高一，從一開學，學校就「吃」掉了法定休息日的周六來補課，平時的課業安排也在「三全育人」、「五育並舉」、「減負提質」、「核心素養」等等旗號下從早到晚滿滿當當，高中生清醒的時間中的80至90%都被學業佔據，很少有時間進行正常的同學之間、師生之間除了學習之外的交往。

這對於15、16歲正值社會化關鍵時期的孩子來說，實在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更不要說，在絕大多數普通高中裏，男生女生之間的交往仍被看成是一件需要「特別防備」的事情，教師與學生之間的交往又總有權威與威嚴的牽絆，就算有那麼一點交往的時間，交往的空間也非常有限。

國際高中的人際交往

H君在國際高中的這四年，從頭到尾都既有充足的時間和空間，進行這個年齡同性之間、異性之間、師生之間正常、應有的社會交往。充足時間和空間的社會交往，使他的朋友圈展現出應有的多樣性：他既有一些志同道合，喜歡學習且學業成績優良的朋友，也有一些因差異而相互吸引的朋友。他們學業成績不怎麼樣，但卻有別人不及的特長。而且，不同於普通高中的所謂特長，通常只是指劃定的「五育」範圍裏有某一方面相對突出，M校的寬鬆環境使這些同學展現了廣泛且有現實的社會意義的特長，例如，有自己在網路平台上售賣食品的，也有參與一個團隊合夥研發耳機的，還有加入正兒八經的劇組參與舞美設計的等等。

不僅如此，充足時間和充足空間的社會交往，使他有機會與朋友圈中的核心同學保持持續、深入交流，也就是完整地經歷正常社會關係中必然的合作與衝突、悅納與拒斥、理解與誤會、傷害與修復等等成分。我們覺得這對他在豐富性、多樣性、差異性也有了很好的體驗，這或有助於他現在和將來更好地包容那些與自己不同的人和事。

我們更感欣慰的是，國際高中裏遠比普通高中寬鬆的交往氛圍，讓H君在這個本來就必然對異性感興趣的年紀裏，沒有因為莫名其妙的外在壓力，而生硬地關上與異性同學的交往，從而了解「另一個星球」的大門。他既有很親密的同性朋友，也有很親密但又不是狹義的男女朋友關係的異性朋友。我們覺得這才是中學階段的「正常人」應有的狀態。

小而美的學校

H君入讀的這所國際高中，原先的規模很小，這讓他4年高中生涯裏的社會交往，還難得地延伸到了更廣闊的範圍。最近十幾年間，動輒5000至6000人，乃至上萬人的「巨型學校」，成為神州大地上遍地開花的現象，小而美的學校在中國大陸迅速式微。「教育巨獸」解決了很多人上學的問題，但卻大幅擠壓了人的交往的時間和空間，稀釋了學校中的教育成分，不能不說是很令人遺憾的「進步」。

在H君剛入讀時，M校4個年級只有70至80位同學。這使H君有機會在課堂內外與師兄師姐們交往，他從中學習到了很多東西：無論是在課程選擇、學習方法方面，還是在職業規劃、人際交往方面，年齡相近的廣義同伴之間的「秘授」，似乎總比代際之間的教導更有力量些，至少這種力量會發揮得更直接些。

因為學校小，教師與學生之間、管理層和學生之間的交往也很頻繁而密切。H君至少與4、5位教過他的老師保持了很持久的密切交往，據他所說，這些非正式交往教給他的東西，即使在量上不比課堂上多，至少在質上也更為寶貴。中國很多巨型學校的校長連自己的教師隊伍都認不全，也極少交往。在這樣的學校裏，學生要和校長建立密切的交往關係是絕對不可能的。H君就讀的這所國際學校的校長幾乎熟悉自己的每位學生，H君和校長（及管理團隊）的關係也很密切，這使得他對於這所學校有很強的歸屬感，他甚至把學校看得比自己的家還要重要些。這種交往或教育，在國內的普通高中裏是很難想像的。

當然，H君的國際高中的成長經驗或許只是一個特例：同樣的課程選擇空間和同樣的社交環境，可能只是增加了別的同學的選擇困難，或提高了另外一些同學「早戀」的機會。不過，我們總認為，學校教育首先得讓美好變成可能，然後我們才可構想如何讓可能變成現實。如果從一開始就關閉了美好的可能性，那接下來，豈不是我們愈努力，結果就愈糟糕嗎？不幸的是，這種愈努力就愈糟糕的局面，不是已經成了中國教育界的普遍現象了嗎？這難道不值得從源頭上反省嗎？

國際高中系列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