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是謎面也是線索

承接上文：〈偵破「西瓜」謎題 2-1〉

劉紹銘教授察覺到〈密室療傷〉一幕是舞台劇的調度方式，而嚴家炎教授便指出《笑傲江湖》中，曲非煙出場的編排是顯明易見的「蒙太奇」手法。庚戌子亦曾作設想：倘若金庸調配曲非煙為林氏，名稱則會是「林非煙」。但這樣明顯着跡，絕非作者所願。可是金庸又偏偏要寫出她的小名「非非」，這樣真是有點欲蓋彌彰了。然而，打通《射鵰英雄傳》和《笑傲江湖》之間的關係的兩把大門鎖匙，也是兩位少女——曲非煙和儀琳。

在《金庸作品集》新修版的序言中，金庸坦誠道出會重複自己已經寫過的人物、情節、感情，甚至是細節。依他所言，《笑傲江湖》第五回〈治傷〉便顯然是一次〈密室療傷〉的變調演奏了。曲三酒館裏的密室轉換成妓院「羣玉院」的房間，男主角令狐冲同樣是身受重傷，後來小師妹儀琳偷取西瓜給令狐冲解渴充飢。這一幕寫西瓜寫得更詳盡細膩，還作了一個燈謎「左邊一隻小狗，右邊一個傻瓜。」打一個「狐」字。看到了嗎？這裏已經示意「西瓜」是謎面也是線索，悟明其意的讀者，請去破解。

「一箭多鵰」的編劇功夫

當年文壇曾掀起一場對林徽因的小說《九十九度中》褒貶不一的議論，因此金庸在舊版為曲非煙配置了一套魔教武功「百鳥朝鳳」。而小說《窘》亦有幾段敍述眾人分食西瓜的情節，其中一段便寫到「公主娘娘」。金庸取之作為素材並豐富內容，安排由儀琳講述兩個出自《百喻經》的故事。令狐冲聽過「醫與王女藥，令率長大喻」後，便說自己經常在夢中見到公主。大家都會想到之前的《天龍八部》，已有令男主角虛竹魂牽夢縈的西夏公主「夢姑」出場。

……這次她爹輕輕地撫着她的手背，她把臉湊在她爹的肩邊。

兩個孩子在小桌子上切了一會兒西瓜，小孫頂着盤子走到芝前邊屈下一膝，頑皮地笑着說：「這西夏進貢的瓜，請公主娘娘嘗一塊！」

《模影零篇・繡繡》是林徽因的自傳體小說。雖然當中只有略略寫過西瓜，但細心比較一下便會發覺，儀琳惶急之下為令狐冲誦念《妙法蓮華經觀世音普門品》，就是轉化自繡繡虔誠跪拜觀音菩薩，祈求菩薩神通，助她解脫病苦災難那一段。

從上可見，金庸挖空心思，暗中運用「一箭雙鵰，合而為一」的編劇功夫，執意要將林徽因幾部小說的元素融合在《笑傲江湖》〈治傷〉一幕之內。同時，可以肯定的是，他從來沒有絲毫憂慮過有朝一日故事藍本曝光後，批評家和讀者會斥責他剽竊抄襲。因他要籍以表明，他內心對林徽因的尊崇是忠貞不渝的。

還要注意，把金庸另一個筆名「林歡」倒轉過來，其意思為歡喜姓林的人。而「儀琳」這個女角名稱，便可詮釋為他心儀「美人如玉」的林氏，讀者應該已領略得到金庸的心思了。但若再更深入一層去探究，就會發現這個美人不單是一個女人，更是男女合而為一，內裏還有一位姓林的男文人。妓院名稱「羣玉院」，就是暗指小說內有這個男人的故事。

密室內的其他線索

上面分析過在《笑傲江湖》中發現的痕跡，再回看在《射鵰英雄傳》曲三酒館密室內，兩條同樣是指向西瓜的線索。一、靖蓉進入密室時，內裏有兩具分別屬於曲靈風和石彥明的骸骨。曲靈風之姓氏，是指其原型人物劉半農。而「石彥明」三字，是將齊白石名字的筆劃調位重組而成。劉半農與齊白石互有往來，金庸找出兩人命運的交滙點，於是鋪排曲靈風和石彥明在密室內同歸於盡。至於曲靈風從臨安皇宮盜取的畫卷，其中有沒有一幅由宋代畫師繪畫，而畫風近似齊白石的「西瓜圖」呢？作者略過不提，或因若再寫畫中有西瓜，便有點累贅兼太過直白。二、曲靈風獨生女傻姑也有取食西瓜。因她不識字，這樣便引出劉半農偵探小說《匕首》中的一句對白：……誠所謂西瓜大的字，不足一擔也。還要一提，這又可解釋插在郭靖腰間的匕首，會由傻姑拔出。

其他小說裏的西瓜

「西瓜大的字，不識了一擔」在《鹿鼎記》主角韋小寶口中說出來，也恰當自然。《倚天屠龍記》中，天鷹教壇主常金鵬使用的武器是形似兩個大西瓜，塗上綠黑間色的流星鐵鎚。亦已提過，有一個沒有出場的女角，名字是「崔飛煙」。最先發表的《書劍恩仇錄》，已有各人進食西瓜的情節。

我們不應輕視這些分散在各部小說的零碎證據，因為把所有片段拼貼起來，必然會得出一幅引領我們覓得真相的藏寶圖。《鹿鼎記》的主幹故事就已提醒大家，割為碎片的羊皮藏寶圖，是收藏在各部經書之中。

傳說的「西瓜刀法」

金庸在作品中提示西瓜是關鍵的證物，而竟然在電腦遊戲《金庸群俠傳》亦有留下線索。原來玩家之間一直流傳，遊戲中隱藏着一招威力驚人的招式「西瓜刀法」。玩家要透過曲折離奇的破解秘技方能使用，之後便會武功蓋世，所向無敵。而又流傳着基於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西瓜刀法」沒有放在公開的遊戲版本中。但若玩家懂得用修改程式，又能取用。

雖然《金庸群俠傳》在上世紀末已經推出，但庚戌子始終未有参與，應該無從置喙。卻得悉有此傳聞，想到必然內有蹺蹊。還好金庸在後記己有指引，他提醒我們不應該做性格衝動的楊過，要像福爾摩斯和包公等頭腦冷靜，去搜集證據，詢問證人。盼望知道箇中原委的讀者和製作遊戲的成員，不吝賜教，一起去尋求真相。

從「西瓜刀法」的事例便可見到，金庸費盡心機留下眾多痕跡和線索，同時又扮演犯案者，藉着改版去抹走部份關鍵的人證物證。結論是，表面上金庸是撰寫武俠小說，然而其核心卻是一部偵探推理小說。既然本文的主題是西瓜，庚戌子就從書中找出與食物相關的故事來作比喻。黃蓉烹調的「好逑湯」，製法是剜出櫻桃核，另行嵌入斑鳩肉。金庸已暗示這個製作佳餚的方法，也可以套用在創作小說之上。而那位君子好求之窈窕淑女是誰呢？答案亦已昭然若揭，就是林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