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對三國的歷史知識,並非完全來自閱讀史書,反而很多是從小說《三國演義》,及與此相關的戲曲中得來的,因此不免有頗多與歷史事實不符之處。呂思勉在《三國史話》指出:
大家都說魏武帝曹操是奸臣,尤其是有那麼一首從小就聽得歌,藍臉的竇爾敦,盜御馬;紅臉的關公戰長沙;黃臉的典韋;白臉的曹操;黑臉的張飛;叫喳喳。白臉在戲曲裏面是奸臣的意思,從小就給曹操定型了──那就是奸臣!這都是受到《三國演義》的影響,《演義》的前身是說書的人,說書的人是沒有什麼見解的,只是在不斷地迎合社會,而且這一種見解,是相當流行的。因為老百姓喜歡聽這種。所以對於曹操的這種評價那是因為社會程度低下,而體現出來的,不能夠真實的認識到英雄!(呂思勉,《三國史話》,中國友誼出版,2021年,頁147)。
事實上,《三國演義》的作者羅貫中在皇權正統思想的影響下,以「尊劉抑曹」的觀點來寫作小說,故作者對曹操竭力貶斥醜化,對劉備大加頌揚美化,甚至虛構、編撰了許多與史實不同的故事、語言來為之服務。其後在清朝康熙年間,由毛宗崗父子修訂加工後的《三國演義》,更是變成了維護統治階級利益的代言品。書中鼓吹綱常倫理和宿命論思想。
事實上,自從《三國演義》風行以來,曹操一直成為奸詐、兇殘、虛偽種種惡行的集大成者,幾乎連三尺童子都知道曹操是壞人,人人都把他當作「白臉奸臣」。其實,這是相當偏頗的。《三國演義》描寫了一個形象複雜的曹操,既有其奸的一面,又有其雄的一面,其性格可以用「奸雄」二字概括之。唯中國傳統士人受皇權正統觀念薰陶,加上《三國演義》推波助瀾,使人們只知道曹操是個玩弄權謀的「白臉奸臣」,卻把歷史上那個文武兼資,叱吒風雲的曹操拋諸腦後。
其實,曹操並非人們說的那麼不堪,那麼一無是處。翦伯贊一針見血地指出:
在否定曹操的過程中,《三國志演義》可以說盡了文學的能事,《三國演義》簡直是曹操的謗書。《三國志演義》的作者不是沒有看過陳壽的《三國志》和裴松之的《三國志注》,他看了,而且看得很仔細。他知道曹操並不如他所說的那樣壞,那樣愚蠢無能,但是為了宣傳正統主義的歷史觀,他就肆意地歪曲事實,貶斥曹操。他不僅把三國的歷史寫成了滑稽劇,而且還讓後來的人把他寫的滑稽劇當成三國曆史。應該說,《三國志演義》在對待曹操的問題上是發揮了他的強烈政治性。(翦伯贊,〈應該替曹操恢復名譽─從〈赤壁之戰〉說到曹操〉,1959年2月19日,光榮日報。)
筆者撰文之目的,就是希望能比較客觀地還原曹操的本來面目。
史書與文學作品中的曹操事蹟異同
關於《三國演義》和京劇的〈捉放操〉
對於這件事,《三國志.武帝紀》只有極為簡略的記載:
卓表太祖為驍騎校尉,欲與其事。太祖乃變易姓名,間行東歸。出關,過中牟,為亭長所疑,執詣縣,邑中或竊識之,為請得解。
關於這則故事,從《三國志》到《三國演義》,經歷了一段漫長的演變過程。
太祖以卓終必覆敗,遂不就拜,逃歸鄉里。從數騎過故人成皋呂伯奢;伯奢不在,其子與賓客共劫太祖,取馬及物,太祖手刃擊殺數人。
──王沈《魏書》
太祖過伯奢。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備賓主禮。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圖己,手劍夜殺八人而去。
──郭頒《世語》
太祖聞其食器聲,以為圖己,遂夜殺之。既而悽愴曰:「寧我負人,毋人負我!」遂行。
──孫盛《雜記》
這個故事發展到《三國演義》,就擴大了百倍的篇幅,從第四回到第五回,繪聲繪色地增加了「謀董賊孟德獻刀」和陳宮義釋曹操等情節。為了突出曹操的殘忍狠毒,不惜添油加醋地給曹操加上種種罪名:
操與宮坐久,忽聞後有磨刀之聲。操曰:「呂伯奢非吾至親,此去可疑,當竊聽之。」二人潛步入草堂後,但聞人語曰:「縛而殺之,何如?」操曰:「是矣!今若不先下手,必遭擒獲。」遂與宮拔劍直入,不問男女,皆殺之,一連殺死八口。搜至廚下,卻見縛一豬欲殺。宮曰:「孟德心多,誤殺好人矣!」急出莊上馬而行。行不到二里,只見伯奢驢鞍前懸酒二瓶,手攜果菜而來,叫曰:「賢侄與使君何故便去?」操曰:「被罪之人,不敢久住。」伯奢曰:「吾已分付家人宰一豬相款,賢侄、使君何憎一宿?速請轉騎。」
操不顧,策馬便行。行不數步,忽拔劍復回,叫伯奢曰:「此來者何人?」
伯奢回頭看時,操揮劍砍伯奢於驢下。宮大驚曰:「適纔誤耳,今何為也?」操曰:「伯奢到家,見殺死多人,安肯幹休?若率衆來追,必遭其禍矣。」宮曰:「知而故殺,大不義也!」操曰:「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
這件殺人案愈演愈烈。《三國志》並未提及殺人之事,連呂伯奢的名字也未曾提及,《魏書》寫呂氏不在家時,其子與賓客共劫操,操就反抗殺了呂家數人,但此乃正當防衛,《世語》進了一層,寫呂氏不在家,操疑其五子圖己而殺八人。孫盛《雜記》又進了一層,寫操誤殺人之後,懷着悽愴的心情說了「寧我負人,毋人負我」的話。然而《三國演義》的改動就大了。「悽愴」的心情沒有了,「寧我負人,毋人負我」也變成了「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寧我負人」所負的人是個別的人,「寧教我負天下人」的人是指全天下的人,其惡的程度是不可等量齊觀的。一個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寧願負天下之人,豈不是太可怕,太自私了嗎?
陳壽出生於曹操死後13年,對曹操理應比較了解。而且其所著《三國志》素為後人所推崇。劉勰《文心雕龍》譽之為「文質辨洽」,可比遷固。王鳴盛《十七史商榷》卷39稱陳壽史皆實錄,故以上諸說應以陳壽所記可信,《魏書》所記亦較合理。其它諸說乃是為了塑造一個忌刻狠毒的曹操形象的需要而虛擬的。
關於徐母罵曹的問題
《三國志·諸葛亮傳》對此亦只記有數言:
先主在樊聞之,(指劉琮降操)率其衆南行,亮與徐庶並從,為曹公所追破,獲庶母。庶辭先主而指其心曰:「本欲與將軍共圖王霸之業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亂矣,無益於事,請從此別。」遂詣曹公。
而《三國演義》從第16回中,大肆渲染曹操賺庶母騙徐庶的詭計,以致造成庶母自縊的悲劇,旨在攻擊曹操的用人政策,醜化曹操的政治質量。同時歌頌劉備成全徐庶的孝道,伐木送行以美化劉備乃仁德之君。而按諸史實,乃是曹操追擊劉備時,捕獲庶母,並非因其子「棄明投暗」而縊死。《三國演義》和三國戲如此虛構,也是出於尊劉貶曹的政治需要。
關於赤壁鏖兵
赤壁之戰是一場遭遇戰,《三國志.武帝紀》只寫了幾句:
公至赤壁,與備戰,不利。於是大疫,吏士多死者,乃引軍還。
《周瑜傳》云:
權遂遣瑜及程普等與備併力逆曹公,遇於赤壁。時曹公軍衆已有疾病,初一交戰,公軍敗退,引次江北……
《武帝傳》未提到火攻,又據《江表傳》載:
(操)後書與權曰:「赤壁之役,值有疾病,孤燒船自退,橫使周瑜虛獲此名。」
事實是曹操引兵自退,而非由周瑜和諸葛亮攻退。事實是曹操自己燒船,而非諸葛亮借東風燒船。《周瑜傳》雖提到黃蓋建議「可燒而走也」,但也未提到連環計和苦肉計。
《三國演義》把簡單的歷史記載寫成了驚天動地的戰爭畫面。千軍萬馬,火海翻騰,刀光劍影,氣勢恢宏。只殺得曹軍人仰馬翻,一敗塗地,旨在貶低曹操的軍事才能。寫其兵敗途中的三笑,當場出醜,旨在揭露其狂妄自大,歌頌諸葛亮三處埋伏的遠謀深慮。
是誰抹黑了曹操?
從以上的例子可見,羅貫中的《三國演義》絕對是醜化了曹操的人格,但我們認為抹黑曹操的人決不只羅氏一人,在《三國演義》中的幕後推手應是毛宗崗,藉由他的評點潤飾,加強了文本中貶抑曹操的成分,為了達到維護「正統」之目的,毛氏可謂不遺餘力。毛氏於〈讀三國志法〉曾言:「讀《三國志》者,當知有正統、閏運,僭國之別。正統者何?蜀漢是也。僭國者何?吳、魏是也。閏運者何?晉是也。魏之不得為正統者何也?論地不若論理,故以正統予魏者,司馬光《通鑑》之誤也。以正統予蜀者,紫陽《綱目》之所以為正也。」因此,在《三國演義》裏被醜化最嚴重的當然就是曹操了,如下所述:
曹操既脫華容之難,行至谷口,回顧所隨軍兵,止有二十七騎。……操忽仰天大慟。衆謀士曰:「丞相於虎窟中逃難之時,全無懼怯;今到城中,人已得食,馬已得料,正須整頓軍馬復仇,何反痛哭?」操曰:「吾哭郭奉孝耳!若奉孝在,決不使吾有此大失也!」遂捶胸大哭曰:「哀哉,奉孝!痛哉,奉孝!惜哉,奉孝!」衆謀士皆默然自慚。(羅貫中着,毛宗崗批:〈第50回〉,《三國演義毛宗崗批着本》。)
由上文可知,曹操兵敗之時,懷念過去足智多謀的郭嘉不幸早死,不禁淚如雨下,此乃曹操痛惜郭嘉的真情流露,但到了毛宗崗的手裏,他為了維護王統,所以必須要抹黑曹操,批評曹魏。他怎麼可能會讓曹操表現這種正面的人格特徵?於是他從評點中着手。他認為曹操這裏的哭像棒子打人一樣會傷人,其目的就是讓這些謀士汗顏,他說:「不謂奸雄眼淚,既可作錢帛用,又可作梃仗用。奸雄之奸,真是奸得可愛。」(第50回回評)又,「哭死的與活的看,奸甚」(第50回夾批)毛氏認為曹操的哭都是虛情假意的表演,沒有帶一點感情,然而,事實真的是這樣嗎?且讓我們回到文本中郭嘉死時的情景來探討:
操到易州時,郭嘉已死數日,停柩在公廨。操往祭之,大哭曰:「奉孝死,乃天喪吾也!」回顧衆官曰:「諸君年齒,皆孤等輩,惟奉孝最少,吾欲託以後事。不期中年夭折,使吾心腸崩裂矣!」(羅貫中着,毛宗崗批:〈第33回〉,《三國演義毛宗崗批着本》。)
對此,毛宗崗亦言:「此哭郭嘉是真哭。」(第33回夾批)在這裏毛氏就認為曹操哭郭嘉是真情的表現,為什麼到後來,曹操赤壁兵敗時,憶起郭嘉早死而大哭,就是虛偽的行為呢?這就是毛氏矛盾的地方。他為了將曹操「妖魔化」,無所不用其極,就算曹操當時赤壁兵敗哭郭嘉帶有心機,但是從上文可知,郭嘉在曹操心中的地位是不能磨滅的,難道曹操於赤壁兵敗哭郭嘉之時,完全一點都沒有感情,都是虛僞奸詐的做作嗎?關於這一點,相信毛氏也不能自圓其說,可見毛氏為了醜化曹操,是無所不用其極的。(馬寶記,朱雨生:《英雄與奸雄──《三國志》與《三國演義》中曹操不同形象的美學內涵》,許昌師專學報:社會科學版,第13卷第4期,1994年第4期)
毛宗崗的這些點評,無疑是使曹操定型為「奸雄」的重要原因,之後的戲曲舞台競相把曹操固定為「白臉」而使之臉譜化,漸漸由正面歷史人物演變為舞台反面角色,這已離開了歷史的本來面目。
曹操的貢獻
既然曹操並非小說所描繪的那樣陰險狡詐,殘暴不仁。那麼歷史上真正的曹操又是一個怎樣的人呢?他對歷史的進程又有什麼貢獻呢?
(一)足進天下一統
《三國演義》用了大量篇幅與情節,描寫「奸雄」曹操種種劣行,其中最「奸」之處是其僭越篡逆。然而,據《武帝紀》註記載,建安十五年十二月,曹操下了一個〈讓縣自明本志令〉,其內容是敘述自己輾轉征戰的經歷及不少內心活動,表明自己守義為國,並無背叛漢室之心,他死後,無論妻妾改嫁到哪裏,都希望她們能為他說明其心跡。當然這番話半真半假,不能盡信,曹操最終雖未篡漢,但他殺董承、孔融、伏皇后,封魏王加九錫等舉措確實是專權跋扈的行為,也為其子曹丕篡漢掃清了障礙。曹操又在令中說,自己不能放棄兵權,因為他「誠恐己離兵為人所禍也」,這是「既為子孫計,又己敗則國家傾危」。
魯迅說:「(曹操)立法是很嚴的,因為當大亂之後,大家都想做皇帝,大家都想叛亂,故曹操不能不如此。曹操曾自己說過:『倘無我,不知有多少人稱皇稱帝!』,這句話他倒沒有說謊。」(魯迅:《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係》)魯迅引用曹操之言,就出自〈讓縣自明本志令〉。他說曹操「沒有說謊」,就是真話之意。由是觀之,曹操是一個性情中人,並不如小說和戲曲描寫的那麼狡詐。事實上,動搖漢室統治的不是曹操,而是黃巾起義。除了黃巾起義這個導致東漢政權崩潰的外部因素外,其崩潰的內部因素則是「亂自上作」,皇帝昏庸,戚宦專政,桓靈二帝就是政治腐敗的代名詞,故諸葛亮在《出師表》裏說:「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嘆息痛恨於桓靈也。」
曹操不但沒有篡漢,反而延續了漢祚。漢少帝、漢獻帝在董卓等人手裏,居無定所,四處流離,遦連生存都成了問題。曹操迎獻帝至許昌後,獻帝雖然仍只有天子之名,而無天子之實,但他起碼衣食無憂,不必顛沛流離,平平安安地做了20幾年皇帝。而且,這樣做對國家和人民都有好處。當時群雄割據,互相攻伐,誰都想消滅對方。獨霸天下。曹操迎獻帝至許昌,將他置於自己有力的保護之下,雖然令獻帝變成了傀儡,但卻使其在動亂時期免遭癈黜殺害的厄運,保留了漢王朝的權力象徵,抑制了不少割據家的野心和行為,從而維護了中央集權,控制割據分裂局面的惡性發展,加速天下一統的步伐。
無可否認,曹操是權臣,這是漢末政局造成的。曹操若非生逢亂世,他也可以做治世之能臣。其實,漢室氣數已盡,它已經號令不動任何一方諸侯了。從末的政局觀之,除了曹操集團以外,已經沒有任何一個忠於漢室的政治集團了,所謂「興復漢室」,不過是蜀漢集團的政治宣傳口號而已,縱使劉備或劉禪真的能夠擊敗曹魏,統一天下,也不會把皇位讓給漢獻帝,甚至很有可能將其殺害;就同時代的周瑜、諸葛亮而言,他們只忠於自己的主公,而非漢獻帝。因此,單單指責曹操「篡漢」是有失公允的。更何況,天下有能者居之,既然漢室氣數已盡,為甚麼只有姓劉的才能做皇帝呢?
(二)平定戰亂,恢復經濟
三國之時群雄並起,英才輩出,他們都對推動歷史發展有所貢獻,而曹操的貢獻尤大。曹操在漢末軍閥大混戰中崛起,統一北方,抑制豪強,實行屯田,興修水利,恢復農業生產,改變了「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的慘象,推動社會發展,是有大功於天下的。
《三國志》對曹操的評價甚高︰「太祖運籌演謀,鞭撻宇內,攬申、商之法術,該韓、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矯情任算,不念舊惡,終能總御皇機,克成洪業者,唯其明略最優也。抑可謂非常之人,超世之傑矣。」
唐太宗李世民在〈祭魏太祖文〉裏,稱曹操為「哲人」,盛贊其「以雄武之資,當艱難之運;棟樑之任同乎曩時,匡正之功異於往代。」可見這位曠世英主對曹操也是推崇備至的。若然沒有曹操,恐怕當時中國北方仍會長期處於群雄割據之局,經濟和民生也會長期凋弊。
(三)提倡文藝
曹操是個文武雙全的豪傑,他擅長草書,精於圍棋,在文學方面造詣尤深。他的《短哥行》、《觀滄海》等作品,都是光照千古的不朽詩篇。沈德潛在《古詩源》箋註中說:「有吞吐宇宙氣象」,「寫得蒼勁蕭瑟,於三百篇外,自開奇響。」
由此可見,曹操是一位卓有成就,影響當代,澤及後世的文學家和詩人。曹操對振興教育甚為重視,在恢復和發展經濟的基礎上,下令郡國興建學校,縣滿三百戶,置校官;同時提倡文學藝術創作,獎勵有才華的文士。由於曹操惜才,獎勵文學,在他及其子曹丕、曹植的周圍,聚集了不少才華出衆的文士,形成一支以「建安七子」為骨幹的鄴下文學集團。
在中國文學史上出現了「俊才雲蒸」的建安文學時期。在曹操的指導下,建安文學傳承和發揚了《詩經》、《楚辭》和漢樂府的優良傳統,創造了一種「志深而筆長」,「梗概而多氣」的建安風骨,在中國文學史上寫下了光輝的一頁。
曹操受人非議的地方
當然,曹操並非聖人,也做了很多為人詬病的事。最受人非議的是曹操嫉忌賢才的性格,陳壽在《三國志·魏書·崔琰傳》也說:
太祖性忌,有所不堪者,魯國孔融、南陽許攸、樓圭,皆以恃舊不虔見誅,而琰最為世所痛惜,至今冤之。
另外,諸如文人楊修、醫師華佗等人,也被他所殺,可見曹操忌才的一面。無庸諱言,這是曹操的缺點,但在王綱解體,天下大亂的三國時代,其它軍閥如劉備也曾殺害名士,如張裕曾出言冒犯劉備,劉乃找藉口要殺他,連諸葛亮為他求情也不行,劉備說:「芳蘭生門,不得不鋤」(《三國志.卷四二.蜀書.周羣傳》)。故吾人不能僅僅指責曹操,而忽略其它軍閥也有殺害名士的污點。
曹操另一為人詬病的地方是嗜殺成性,以下是《後漢書·陶謙傳》所載:
初平四年曹操擊謙,破彭城傅陽,謙退保郯,操攻之不能克,乃還。過拔取虙、睢陽、夏丘,皆屠之。凡殺男女數十萬人,雞犬無餘,泗水為之不流。自是五縣城保無復行跡。初三輔遭李傕亂,百姓流移依謙者皆殲。曹操屠城殺戮,軍隊所過之處都大開殺戒,泗水為之斷流,墟邑無複行人,這是相當殘暴的行為,應當予以批判。裴松之注引孫盛曰:「夫伐罪吊民,古之令軌;罪謙之由,而殘其屬部,過矣。」
總結
筆者認為,曹操不是奸雄,而是英雄。雖然曹操也有不少缺點,也有不少受人非議的地方,但正如黃仁宇先生在〈魏晉南北朝與浪漫主義〉一文中實事求是地評價曹操說:「《三國志》裏的曹操,不見得比他同時人物如劉備、孫權更為譎詐。而且他有敢說敢做,豪邁磊落,放浪不羈的浪漫色彩。」。總括而言,筆者認為曹操既非心慈手軟之輩,也非大奸大惡之徒。他是一個立體的歷史人物,而且是一個功大於過的歷史人物。
原刊於雪花新聞,作者授權本社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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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天樂,台灣政治大學歷史學系博士、香港浸會大學中國文學、語言及文化文學碩士(優異)、香港歷史文化研究會理事、中國文化研究院「燦爛的中國文明」專題作者、香港電台節目《講東講西》客席主持、《協進之聲》編委。馮博士曾主持香港電台節目《中國點點點:閱讀中國》、新城電台節目《大中華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