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保羅──國會山上的末世先知

──奧地利學派看世界(五)

不少人視榮保羅為美國的最後希望,但看到受他號召而遍地開花的自由意志主義學生組織,我明白到他遠遠不是最後的希望。
翻開美國眾議院的投票記錄,發現頒發國會金章給德蘭修女、列根總統、教宗若望保祿二世、「現代民權運動之母」Rosa Parks的決議案,都是400多票贊成,一票反對——投下那唯一反對票的議員,就是榮保羅醫生(Dr. Ron Paul)。
 
筆者與榮保羅在2015年於華盛頓舉行的 International Students For Liberty Conference 合照。(作者提供)
筆者與榮保羅在2015年於華盛頓舉行的 International Students For Liberty Conference 合照。(作者提供)
 
這幾位獲頒國會金章的人士,均是榮保羅心目中的英雄,其中列根更是榮保羅的摯友。那麼,榮保羅為何毅然投下反對票呢?因為他認為拿納稅人的錢來鑄造金章頒給一個人──不論那人多麼值得致敬──都屬財富再分配政策,違反自由經濟和私有產權,亦違反美國憲法。榮保羅即席從自己的錢包拿出100元,放進箱子,向眾人說:「我們不要慷納稅人之慨。如果每位同事也自願貢獻100元,我們就足可鑄造金章有餘了。」眾人低頭默然。
 
“The Constitution is the guide which I never will abandon.” 這是美利堅開國總統華盛頓的格言,也是榮保羅的箴銘。美國憲法是史上第一部逐項枚舉政府權力、嚴格限制政府權力,以保障天賦人權的憲法,政府的基本角色只是抵禦外敵和除暴安良,而非支配人民的生活。但自20世紀以來,干預主義大行其道,今時今日說聯邦政府要遵守憲法的權限,在政壇肯定被人當成笑話。
 

捍衛憲法 力爭自由

 
然而,榮保羅時刻謹記自己「維護美國憲法」的就職誓言,對一切於憲法第一條第八款沒有授權的國會議案──從頒發獎章到禁止販毒,從全民醫保到譴責非洲獨裁屠殺──全部堅定不移地投下反對票,哪怕往往以一敵百。23年,始終如一,使他獲得 “Dr. No” 的稱號。他外訪公幹從不申請公帑津貼,又每年把議員酬金大半退還國庫。其他議員回憶跟榮保羅共事的日子時說:「我們都以為他是瘋子。(We thought he was nuts.)」
 
其實榮保羅才是國會山上最清醒的人。他深知要爭取民眾的支持,除了高舉憲法和天賦人權外,還要向民眾解釋政府干預怎樣損害他們的利益。正如許多經濟學家所知道,禁毒的實際效果是加劇毒品衍生的問題,對貧窮社區打擊尤深。又例如1960年代前沒有醫療福利,大量私立醫院(包括榮保羅工作的醫院)為窮人提供充足的慈善醫療服務,而自1960年代開始實行的醫療福利則完全扭曲了醫院的動機,令窮人的醫療變得更少、更貴和更差,獲利的只是跟政府裏應外合的大藥廠。
 
榮保羅甚至連設立專責賑災的「聯邦緊急事務管理署」都反對,未免太極端了吧?不是的,因為這個部門實際上令天災的禍害更加嚴重。在自由的保險業市場下,如果一個地方受災風險較高,那裏的保險便會較貴,令選擇在該處建屋居住的人相應減少。但政府的常設賑災機制等同補貼人們到該處居住,增加高危地區的居民數量,結果導致更多人受災,屆時再賑災為時已晚。
 

國債通脹 劫貧濟富

 
如果沒有榮保羅,今天的美國人民基本上只有兩個選擇:福利主義(welfarism)和社團主義(corporatism)。各種特殊利益團體──無論聲稱代表「窮人」、「專業」還是「商界」──每日在國會山上穿梭鑽營,控制着整個政治分贓機器,把18萬億美元的國債沉甸甸地壓在人民頭上,幾乎所有政客都是這些團體的扯線木偶。但說客唯獨對榮保羅的辦公室敬而遠之,因為他們知道榮保羅是不可能收買的。“We have allowed our nation to be over-taxed and over-regulated and over-run by bureaucrats. The Founders would be ashamed of us for what we’re putting up with!” 榮保羅是唯一有決心大減政府規管、大砍政府開支和債務,重振美國自由本色的政治家。
 
事實上,不論政客和背後利益團體的口號或意圖如何劫富濟貧,「大政府」的最終受益人總是少數權貴,受害者則是普羅大眾。當社會福利日增月長,以致國債高築,要靠聯儲局大量印鈔應付政府開支,造成通脹,首當其衝的自是辛勤儲蓄的平民百姓。那麼誰得益呢?就是可以最先使用新印鈔票的人,即華爾街的銀行家。金融海嘯發生時,獲政府資助紓困(bail out)的,也是這批裙帶之輩(cronies)。
 
一次電視主持問榮保羅:「為何這麼多主流經濟學家都沒有料到金融海嘯,你卻準確預測到了?」榮保羅答曰:「因為我懂得奧地利學派經濟學啊!」的確,榮保羅深受奧地利學派一代宗師米塞斯那份堅持原則、從不妥協的精神所激勵,他從政的一大靈感就是羅斯巴德的奧地利學派著作 What Has Government Done to Our Money?。(註1)奧地利學派認為一切經濟週期衰退(recession)皆由中央銀行貨幣政策所造成,並支持金本位(gold standard)貨幣制度。而根據榮保羅對美國憲法的理解,政府發行不與金或銀掛鉤的法定貨幣是違憲的。
 

眾醉獨醒 止戈為武

 
榮保羅是共和黨員,但他除在經濟自由方面比主流共和黨極端得多外,在外交政策上更與共和黨鷹派完全相反:“What if the American people woke up and understood that the official reasons for going to war are almost always based on lies and promoted by war propaganda in order to serve special interests?” 榮保羅早在九一一襲擊前已指出,美國窮兵黷武導致生靈塗炭、債台高築,亦激化中東局勢、製造反美情緒,令自己成為恐怖襲擊的目標。為在全球超過150個國家駐軍,美國關閉了國內的不少軍事基地,令本土更不安全。所以,他力促和平外交、自由貿易,同時退出聯合國和北約,把軍隊撤回國內,保衛家園。
 
華盛頓總統在告別演說告誡後人:“It is our true policy to steer clear of permanent alliances with any portion of the foreign world.” 不干預主義是美利堅首百多年的指路明燈,鑄劍為犁也是現在削減國債的當務之急。號稱保守立國傳統、崇尚「小政府」的共和黨,怎能不支持偃武息戈呢?不要忘記,共和黨曾先後打着結束韓戰和結束越戰的政綱上台,當年 “Mr. Republican” 參議員 Robert Taft 反對美國加入北約,共和黨的艾森豪威爾總統更極力避免美國捲入第二次中東戰爭:“We must guard against the military-industrial complex!” 這是歷盡二戰血淚的五星上將才能說出的肺腑之言。今日的共和黨在外交政策上迷蹤失路,榮保羅正是黨內理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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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安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