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黃浩然導演的《緣路山旮旯》,讓我想起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小說《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改編成電影《布拉格之戀》。生命中的所謂「輕」,包括愛情、生命、活着的代價,其實都是「重」的。把它說成「輕」,是男主角湯瑪斯懂得生存之道,在他活着的年代,得避重就輕,想活下去,只能遊戲人間。
能承受的輕
《緣路山旮旯》調子一點不沉重。活着,活得開心,可以是簡單的。出現在電影的男女主角,不過是希望日子過得稱心滿意:工作壓力沒有那麼大,愛情有着落,工作賺取得來的收入,足夠日常生活開支,夠錢交租,吃喝玩樂,不成問題。
男主角阿厚(岑珈其飾)既不高大威猛,亦非英俊小生,卻因沒有「殺傷力」,讓同代女子與他相處,感到放心。阿厚唯一的煩惱,就是幾位「女」朋友,住得山旮旯咁遠。送她們返屋企,來回一趟,得花上好幾個小時。
導演黃浩然Amos說他構思這部電影,靈感來自他住在長洲,「很多時候,看到年輕男/女情侶在碼頭前道別,送對方上船,而不會是由香港送到長洲,再由長洲坐船返香港。」
一個「成本效益」的問題。戀愛初期,會甘心樂意送對方返屋企。要是兩人關係穩定下來,一切已成定局呢?
一個男仔,在不同時期,送5個住得山旮旯咁遠的女仔返屋企,5個故事了。
對Amos說:「這是部Light Hearted Movie,看的時候,想知多啲。」
Amos的回應:「套戲得90分鐘,5位女子,每人可佔多少分鐘?這是個數學問題。」
出現在《緣路山旮旯》的愛情故事,只能點到即止。
各自精采
不能說出現在《緣路山旮旯》的5位女性皆為揚眉女子,但她們性格鮮明,有些甚至我行我素、敢作敢為,與一般人眼中的「港女」很不一樣。她們演繹的角色十分出色、到位,而這與她們是否住得離市區遠,該沒有什麼關係。
我們是通過男主角阿厚與她們的單獨相處,知道她們是怎樣的人。
住在流浮山下白泥、愛看日落的戴花花(張紋嘉飾),是位幼稚園教師,她的「天真」,與她的職業無關。她與阿厚無法擦出愛的火花來,皆因她活在自己想像的世界裏,只要有人肯接受她(與她結婚?)就可以了。
保險經紀Mena(梁雍婷飾)住大澳。往大澳,要有大嶼山駕駛許可證。阿厚不能送她返屋企,中途要轉坐Mena的車。這位「女強人」,非阿厚喜歡的「一杯茶」。
Lisa(陳漢娜飾)是船灣梅子林村的駐村藝術家。她是阿厚唸中學(男校)時,對面女校的「中學女神」。阿厚須步行兩小時山路,探訪Lisa。閒聊時,她問阿厚:「為甚麼你對我講話,總是不敢望住我?」阿厚面對「女神」,膽怯了。
與阿厚在IT公司工作的A. Lee(蘇麗珊飾)住沙頭角禾坑。阿厚送她回家,來到禁區前(他的私家車不能過禁區)得下車。A. Lee因患病(癌症)未能上班。兩人在沙頭角對面的鹿頸散步一幕,場面溫馨,不見傷感(A. Lee接受化療有效,會康復的)。
住在澄碧邨(要由長洲坐船過去)的咩姐(余香凝飾),乃豪邁爽朗之人,有條件吃娛樂圈飯,卻肯在NGO工作。咩姐「強」,不介意阿厚「弱」,兩人的「碰撞」,很有喜劇效果,顛覆了電影中經常出現的男強女弱場面。
落到凡間
雖然阿厚說Lisa是「女神」,其他女子性格鮮明,在不少人眼中,也算是「女神」來的。實際上,她們都是尋常百姓,來自尋常人家。她們一樣為生活奔波、打拼。她們是吃人間煙火的香港90後。
導演為了節省成本,每場戲多用實景拍攝(唯一經過精心裝扮的,該是梅子林的藝術村),倒拍出遠離鬧市、離島、鄉村之美來。
導演Amos說整套戲12天拍好。相信這不是早年的粵語片「七日鮮」,導演用7天時間,在片場就把電影拍成。
5名女子與一名男子的故事。男主角阿厚與她們在不同地方見面,與戴花花在下白泥、Mena在大澳、Lisa在梅子林、A. Lee在沙頭角、咩姐在長洲和大嶼山。
劇本寫得好,分場分得清楚,各就各位,開拍。Take One,Take Two,甚至Take Three都不是問題。
Amos說Budget有限,「睇餸食飯」。
炒出來的餸,見得人。
對Amos說:「整套戲徐疾有致。拍出節奏感來,一點也不像在趕趕趕的,趕着收工。」
早年看過的英國電影《四個婚禮一個葬禮》,也是「低」成本製作,卻拍出不少經典場面來。
說製作成本低,兩套電影不好比較。《四個婚禮一個葬禮》製作費300萬鎊。《緣路山旮旯》呢?恐怕十分一不到?
但製作費不高,更顯出Amos的導演功力,以及演員、工作人員、整Team人的合作。
場景樸實無華,香港郊野、離島風光之美,盡入眼簾。演員對角色的演繹,貼近生活。電影道出生命中的輕鬆時刻,不見沉重,是可以接受的。
原刊於《星島日報》,本社獲作者授權綜合轉載,題為編輯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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