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位好友傳來某省高考「被瘋傳滿分的作品」的文章，當然對好友的美意稱謝。其實此類考試滿分的作文我最少已讀過3、4篇，都是聲明獲得100分滿分，被瘋傳叫人快快讀的文章。如此驚天動地，無懈可擊的文章，我都細讀，可是每次都令我失望。
名過其實的網上瘋傳文
文章內容雖然有些見地，但最多只是一得之見，毫不驚天動地，非不讀不可。文句也算通順，但大都沒有文采。讀過後，竟然不能使我留下一點印象。每次讀過後最強烈的印象是：老師為什麼給作文滿分100分？這位評分老師從沒讀過好文章嗎？我懷疑這些老師從沒有讀過文天祥的〈正氣歌〉？有沒讀過諸葛亮的〈出師表〉？有沒有讀過蘇東坡的〈赤壁賦〉？不要說得太遠，有讀過近人梁啟超的文章嗎？你的在校學生可以得100分，上述文人的文章是否可以得10000分？
評分屬個人主觀，即使不能與大文豪比較，但總不能給滿分吧？滿分是什麼意思？是擲地有聲、是字字珠璣、是振聾發聵？還是萬代芳香、不可取代的文章？這些100分的作文，能達致這樣的境界嗎？一切一切，只是反映評分者的淺見和私愛。雖說學生不能和流芳至今文章相比，但在學生作文之中，不宜出現滿分的。給學生100分滿分這麼盡情，叫學生怎樣進步？叫學生怎樣突破自己？
中文試卷中，是非題可以滿分，填充題可以滿分，但寫作題則不宜滿分，這是絕多數老師知道的。因為寫作題滿分，即表示此乃絕無瑕疵，驚世駭俗，至高至理想的文筆。可能嗎？這不過自欺欺人。作文給考生100分滿分，是一種歪風，若然盛行，只會令學生自滿，不知天外有天，絕非教育界之褔。
作文滿分並非學生之福
即使文學上觸及寫作的答題，也絕少出現滿分。經驗有素的老師、會據內容正確性只佔80%，餘下20%是據作答者的行文暢順，是否有錯字別字、修辭是否出色而評分。寫作題一卷得分達80分已屬甲等。一般評分教師手中都有評分指引，這些評分指引內容不是「最佳答案」，也不是「標準答案」，而是「參考答案」。給老師參考，評分便有一定彈性，更見公道。因為是「最佳答案」，可能學生考卷中出現「更佳答案」。說是「標準答案」，則規限得太板，對學生不公了。
回說好文章，古人姚鼐論文章有極高明的說法。相信愛給作文滿分的老師從未讀到。姚鼐在「復魯絜非書」中提出文章陰陽剛柔之美說：
其得於陽剛之美者，則其文如霆如電，如長風之出谷，如崇山峻崖，如決大川，如奔騏驥：其光也，如杲日、如火……，其於人也，如憑高視遠，如君而朝萬眾，如鼓萬勇士而戰之。
其得於陰與柔之美者，則其文如升初日，如清風、如雲、如霞，如煙，如幽林曲澗，如淪如漾，如珠玉之輝，如鴻鵠之鳴而入寥廓：其於人也，漻乎其如歎，邈乎其如有思。
姚鼐提出文章精粗八大要素，更為概括簡要：
為文者八：神、理、氣、味；格、律、聲、色。神理氣味強調文章內在蘊涵，格律聲色強調文章表現手法
──見《古文辭類纂》
今筆者試行略作詮釋：格律聲色是文章表現手法，首先文章合乎各種文體要求的格式。聲，則是讀來聲韻鏗鏘，有音樂感，語體文難以辦到，文言則可行。唐人李華的〈弔古戰場文〉為其中表表者。色，即文章富有潤色功力，即今謂文章有文采。
神理氣味中，神是神品，即誦讀後會讚口不絕，久久不忘，甚而提筆抄錄，樂於向人推薦。理，乃文章有真知灼見，發人深省。氣，文章具氣勢。味，是有韻味之意，讀之有餘韻，有餘味。
姚鼐的說法，愛給作文滿分的老師宜細味一下。至於要知姚鼐是誰？上網一查便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