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大曆中，隴西才子李益，只不過20歲，便考取了進士。第二年到長安，聽候遣派任官。李益生於名門望族，極負才華，長輩讀得他的文章，往往讚歎之餘，也推薦給別人。李益也風流自賞，自命不凡。
少年得志 急尋佳偶
一天，長安有位極有名氣的媒人婆鮑十一娘來找李益，李益急忙出來相見。原來李益早托鮑十一娘替他物識美女為妻，而多不稱意。這回鮑十一娘說：「你這個書獃子近日有沒有造過好夢呢？近日有個天仙女子，貶落凡間，找人匹配，正好和你一對呢！」李益忙問究竟。鮑十一娘說：「她便是剛死去霍王的女兒。因為她的生母身分原是霍王侍婢，雖然得寵，但地位不高，霍王死後家人分了點錢財給她，改了姓鄭，隱居民間。旁人都不知道呢！她的女兒小玉，知書識禮，天姿過人。昨日說要許配人家，她早聽過你的文才，想來你二人也登對極了。」李益聽了十分高興，知道明日午時拜會佳人，便向表兄借了青驪駒，黃金馬勒，隨之沐浴更衣，修飾儀容，喜孜孜夜不成眠，等待明天的來臨。
第二天，李益對着鏡子許久，再三打扮，才命人駕車直扺業勝坊相約之處。來到里口，見一小婢前來相問，即帶他入屋內，隨即急急將門下鎖。鮑十一娘從屋內衝出來，調笑著說：「看啊！這個登徒子竟然跑到這裡來了！」過了中門，見庭中種有四株櫻桃。西北向懸着一隻鸚鵡，見到生臉人，便說：「有人入來！有人入來！急下簾！急下簾！」李益被牠嚇了一跳，猶豫間不敢入內。還是鮑十一娘熱心，拉着他與女主人見—面。
女主人霍王寵婢叫淨持，年約40歲，這婦人綽約多姿，談笑甚媚，說：「素聞十郎才調風流，儀容俊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李益隨著說了一些客套的話。淨持又說：「我有一女，雖然不懂教導，但長得頗不醜陋，配上俊雅公子，倒也登對。前些兒鮑十一娘不斷說你盛意，便教她服侍公子吧！」李益謙謝說：「我只不過是個粗陋之人，得蒙青眼，賜我佳偶，生死為榮。」於是擺出酒席，霍小玉自東閣出來，與李益相見。
得近芳華 生死為榮
霍小玉一到堂前，但感光采照人，滿室生輝。與李益二人，如瓊林玉樹，互相輝映，真如一對絕無瑕疵的璧玉。霍小玉靜靜坐在母親身旁。霍母說：「你常常愛唸的『開簾風動竹，疑是故人來』的詩句，便是你眼前十郎所作。今日你見了人家，如何一聲不響？」小玉低着頭，輕聲的說：「見到面，也不過這樣罷了，才子應有過人之貌啊！」李益聽了，連忙站起來，作個揖說：「小娘子愛才，正如我鄙俗的人愛姿色一樣，我們兩人正好各備其一，合起來便才貌雙備了！」母女二人聽得他這樣說，惹得笑起來。飲了幾回酒後，李益請小玉唱歌，小玉最初推辭，但拗不過母親，終於唱了。原來歌聲宛轉，曲度精奇，真有繞樑三日之歎。
飯後，他們帶李益到西苑憩息。只見樓宇重深，幔幕華麗。一會兒，霍小玉也來到，兩人倒像相見恨晚，說不盡纏綿恩愛，歡情無限。正當此際，霍小玉忽然流下淚來，說：「十郎，我知道自己出身地位不好，難與你登對，今天你愛我貌美，恩情無限，但一朝人老色衰，便如秋扇般見棄，再不理我。」想到這裡，便不禁悲從中來。李益聽了，亦歎世事難料，便以臂當枕，彎着小玉的頭，徐徐地說：「我平生志願，便是欲得一紅顏知己。今天既然得到，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肯捨棄，夫人你何出此言？好吧，你取素縑出來，我便立即立下盟約。」小玉聽了，十分感動，便命人取來筆墨。李益素有文才，立即寫下精警誓語，句句懇切，指天誓日，聞之感人。之後，便把素縑藏在寶篋內。二人更無盡恩愛。如是日日夜夜相伴相隨，過了兩年神仙般快樂生活。
個郎面前 獨吐心曲
又過了春天，李益被派到鄭縣做主簿，負責文牘工作，到4月便要赴任。李益先回洛陽老家拜會父母，許多親友都設宴款待二人。當時春風仍在，夏景初麗，酒闌人散之後，便挑起二人離情愁緒。霍小玉說：「以你今日名聲地位，許多人一定向你攀親，況且你父母都說你未有正妻，必定替你聘娶別人。昔日你我盟約，只不過虛言廢語。……到而今我只有小小願望，希望你能記着，不知你願不願聽？」李益聽了有點惶恐，忙說：「太罪過了。你竟然這樣說，究竟為什麼？」小玉說：「我今年只有18歲，而你22歲，希望你和我再能恩愛8年，到30歲才娶正室。我一生只期望再有8年歡愛時日。過後我便削髮為尼，不問世事，隨你怎樣都好。」李益聽後，既愧且驚，不覺涕淚，說：「我們早有盟約，怎會弄到這樣呢？到了8月，我會在華州，到時差人奉迎你便是。」
〈霍小玉棄別紫釵〉二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