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已．巳

今年是己亥年，讓我們談談己亥的「己」字，以及與「己」楷書字形相近的「已」字和「巳」字。

「己」，小篆作

，《說文解字》：「

，中宮也。象萬物辟藏詘形也。己承戊，象人腹。……

，古文己。」中宮為皇后住處，這裏指中央。高亨《文字形義學概論》：「古代五行說：戊己為中央，為土。許氏據此，釋己為中宮，又以為己字象萬物曲體而避藏于土中，此皆曲說也。」「己承戊」，見《大一經》。根據《大一經》，甲象人頭，乙象人頸，丙象人肩，丁象人心，戊象人脅，己象人腹，庚象人臍，辛象人股，壬象人脛，癸象人足，徐灝《說文解字注箋》斥之為謬說。順帶一提，粵語稱身孕為「身己」，可能是因為己象人腹的緣故。陳邦福《〈說文〉十幹形誼箋》曰：「殷契文幹枝人名己字作

諸形；周金文幹枝人名己字，如紀侯敦作

，鐘伯鼎作

，禾敦作

，宴敦作

，形殊誼亦正同。《大一經》謂己象人腹，正取殷周古籀文己字側面便腹之象。」

關於「己」字之本義，文字學家多以「己」為「紀」之初文，「紀」為「己」之後起字。「紀」字紀侯鐘作

，紀侯敦葢作

，紀侯敦器作

，即「己」為「紀」初文之證。《說文解字》：「紀，絲別也。从糸，己聲。」「絲別」，即絲之另一頭緒。徐灝《說文解字注箋》曰：「經傳多綱紀竝言。總持為綱，分繫為紀，如網罟大繩其綱也，綱目其紀也，故曰絲之別也。紀有法度，有條理，故引申之義為法紀、為經紀，又為凡記事條目之偁。」

「巳」、「已」本為一字

至於「已」、「巳」二字，頗為複雜，需合而說之。「巳」，小篆作

。《說文解字》：「

（巳），已也。四月，陽气已出，陰气已藏，萬物見，成文章，故巳為蛇，象形。」高亨《文字形義學概論》曰：「古（指夏曆）稱四月為巳月。許氏（筆者按：謂《說文解字》作者許慎）以為巳即巳月之巳，巳有已經之意，四月陽气已經出，陰气已經藏，萬物已經出現，蛇已經活動，故巳字象蛇形。」以上《說文》之「巳」字說解，乃根據王筠《說文解字句讀》。大、小徐本《說文》及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之說解用字則不同。王筠《說文解字句讀》的「

，已也」，大、小徐本《說文》及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作「

，巳也」；王筠《說文解字句讀》的「陽气已出，陰气已藏」，大、小徐本《說文》及段玉裁《說文解字注》則作「陽气巳出，陰气巳藏」。段玉裁指出：地支第六位的辰巳之「巳」，久已用為「已然」之「已」。由此可見，「巳」、「已」本為一字，「已」是由「巳」字分化出來的。

上一段所引《說文解字》謂「巳為蛇」，唯郭沫若《甲骨文字研究》謂據甲骨文，則許慎於「巳」之本義未能把握，「巳」實無象蛇之意。按《說文解字》：「

（包），象人褢妊，巳在中，象子未成形也。」「象人褢妊」，即象人懷孕。因此，張舜徽《說文解字約注》說「巳」為子未生在母腹之形，此說現為大多數文字學家所接受。

於此順帶一提，根據《說文解字》，「起」字當从走巳聲，但現在把「巳」誤為「己」似乎相當普遍。

原刊於《明報月刊》，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