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患寡而患不均」是管理國家者之大忌。這出自《論語·季氏》第十六篇,原文是「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意思是:我聽說,對於諸侯和大夫,不擔心貧窮,而擔心財富不均;不擔心人口少,而擔心不安定。由於財富均了,也就沒有所謂貧窮;大家和睦,就不會感到人少;安定了,也就沒有傾覆的危險了。因為這樣,所以如果遠方的人還不歸服,就用仁、義、禮、樂招徠他們;已經來了,就讓他們安心住下去。而「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意思是,不担心分的少,而是担心分配得不均匀。孔子點出了財富不均是對於管理國家不利的。
對於一個地區或國家的貧富懸殊,有人會用堅尼系數(Gini Coefficient),這個由0至1的數值,0代表絕對平均,而1代表絕對不平均。因為數字簡單,容易明白,所以堅尼系數備廣泛利用。但是堅尼系數也有其局限,正確上只能反映一個地區的收入分配是否平均,不能全面反映貧富懸殊的情況。而單使用堅尼系數作為政府政策的基礎亦有一定的局限性,這點要注意。
要解決貧富懸殊的問題,首先要定義什麽是貧富,而當大家對貧與富有一個共同的概念之後,才能了解其差距所帶來的社會問題,否則大家概念不同,討論容易出現『雞同鴨講』的情況。
相對概念此消彼長
何為貧?何為富?這明顯是一個相對概念,如果以絕對數字來劃分,或許可以用每年每人平均國民產值(GDP Per Capita,簡稱人均GDP)去判別,一個國家人民大致上是富裕還是貧窮。國際貨幣基金會(IMF)的2017年6月報告顯示(以2016年數據計算),全球人均GDP最高的國家是盧森堡,平均是101,715美元;最少的是非洲的小國馬拉維,其人均GDP只是322美元。香港則是44,752美元,全球排名第14位。如果以絕對數來算的話,香港從任何角度來看,不應該是貧窮的社會!而一般分析認為,如果人均GDP是1000美元以下,便算是貧窮地區。
但不同地方的生活水平不同,如果以絕對數來算,1000美元在某些國家,可能仍能過活得很好,但如果放到香港之中,便存在很大問題。1000美元相當於7800港幣,以12個月計算,大概650元一個月,如果每月收入650元或以下才算是貧窮的話,那麽相信絕大部分港人都不能界定為『貧窮』!就算是無收入的長者只要能收取『生菓金』也比這650元的數目強的多!但每月只有650元收入在香港可能過不到活。
香港2016年人均GDP是44,752美元,折合港元34.9萬,平均每個月29,088.8元。而GDP的計算,是以當地一年之中所有經濟活動所產生的價值合計而來。而把GDP除以人口,便得出人均GDP。根據政府統計處的資料顯示,2016年5至6月,每月工資的中位數是16,200元,約是人均GDP的55.7%。而兩者差距部分,是給予投資者回報及政府的稅收等等。
香港語境下的貧富懸殊
既然香港的人均GDP是世界排名第14,應該可以叫做富裕或者在190個國家或地區之中,叫做相對富裕,那麽貧富懸殊又是甚麼回事?
一般的瞭解,財富的多少可以從兩方面計算,第一是每月收入有多少;第二是擁有的資產(財富)有多少;前者是一個會計學上的流動概念(flow concept);後者是存量概念(stock concept)。如果財富累積是個遊戲,在遊戲開始之時大家都沒有資產,要購買資產,便要儲錢,在日常收入中累積。那麽每月收入的多少,便決定個人購買資產的速度與能力。那麽在一個居民整体較年輕的地區,亦即長者較少的地方,收入分佈是否平均,大約可用收入分佈去界定。但到了老齡化的社會,像香港與日本的情況,單看收入分布便有不足,因為社會出現不少退休的長者,他們沒有再工作,所以主要工作收入是零。如果我們單以工作收入來劃分貧與富,他們一定會界定為貧窮的一群。但是事實又是否如此?他們或許擁有大量資產,只要把資產價值釋放出來,便可拿來消費,維持日常生活。例如他們或許持有收租物業,每月有租金收益;也許持有股票,債券或基金,定時收到股息、利息。問題是他們會否當這些收益為收入,向統計處或稅局申報?如果沒有,那麽統計所得出的數字便會有所偏差。
假設有兩個市民A君與B君,A君月收入16,200,而B君月收入162,000,如果知道A君與B君的收入,相信知到的人會說B君比A君富有。但假若第三者不知兩者收入,又怎能判斷兩人的貧富?假設B君很樸素,不穿靚衫,不愛名牌,不愛消費,出入也只是公共交通工具,那麽單從外表看來,B君與A君情況相差不遠;唯一分別可能只是銀行戶口的存款比A君多而已。這些儉樸的人,筆者身邊朋友也有不少。而相處起來亦無問題。
判斷貧富差距
什麽情況之下,人們才覺得B君是較為富有的呢?答案是從(1)消費模式及(2)擁有資產兩方面。例如穿金戴銀,著名牌衣服,出入高貴場所,而這些都是花錢的事項,要這樣消費,要擁有一定財力才可以,這樣便會令人覺得他很富有。因不是人人消費得起。如果刻意宣傳這方面的消費,便構成炫富的情況,容易做成人們之間的矛盾。至於資產方面,包括擁有名車、古董、藝術品、豪宅等,這些資產價值多少,反應個人財富有多少。例如一個富二代,終日無所事事,亦不工作,所以沒有收人,如果單憑收入計算,他一定被界為『貧窮』之列。但因父母有錢,有資產,日常開支可由父母支付,所以才能做出高消費的行為。而這些富二代會被界定為『有錢仔』,亦即富有一群,因為他的父母擁有資產能給他花費!
「富人」英語之中在可叫做Rich,亦即豐富,不缺乏的意思,而豐富是描述資產,即有各種資產的意思 ,而不是指收入。而英語中wealth一詞,是指財富,而wealthy是指擁有很多資產的意思。而wealth management,是譯作財富管理,怎樣把個人財產管理好。由此可見『富有』從西方觀點之中是傾向資產方向,而不是收入。而英語中的wealthy people,所謂有錢人,是指他有很多資產。
所以判別貧富差距,基於三大因素:(1)收入分佈;(2)財富(資產)分佈以及(3)消費模式。堅尼系數只反映收入分布,不能反映財富分佈及市民消費模式!政府每五年做一次人口調查,其中包括收入分布(卻沒有財富分布)。而透過收入分布,便可以計算出堅尼系數(有關堅尼系數的計算恕不在本文介紹)。假設圖一是市民的收入分布,而分佈圖中間的位置是入息中位數,据2016年數據顯示為$16,200。這條曲線的形狀,便能顯示出市民收入的差距。透過這收入分布曲線,再按堅尼係數的公式計算,便能得到香港堅尼系數。2016年的數字為0.537。通常已發展地區,堅尼系數多是0.3至0.4之間,而香港的數字,顯示香港市民的收入分佈並不平均(Income Inequality)。但收入不平均的單一指標,有是否能完全代表貧富懸殊呢?
政府補底 收窄差異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是杜甫的詩句,反映了唐代貧富懸殊的現象。朱門是指有錢人的府邸,有錢人住大屋,酒肉吃不完在家中發臭;至於窮人沒有住屋及食物、衣物,最終凍死街頭。而貧富差距,在詩句中點出是住屋(shelter)及食物。而現代的要求還要多些,衣、食、住、行加醫療是維持生活的基本開支。這牽涉到維持生活的基本消費的問題。假設要維持一個人的基本生活,要每月$8000才行,那麽在圖中收入少於8000的市民,假若得到政府的補助,無論以實物發放或現金補助,那麽這個收入分佈便會改變,由0至a點中間的人數會消失,而$8000的人數會大幅上升。這樣收入分布曲線因政府的介入而改變,而新的堅尼係數要變小了。堅尼系數的下降,反映最高最低收入的距離拉近了,而政府的責任是補底,讓每個市民可以維持基本生活的消費。
如果再極端一點,要把堅尼係數再降低。例如把圖一中的c點,月薪$80000以上的人士抽重稅,那麽C點以上收入的人士的實質收入大減,計算出來的堅尼系數會下跌。如果把堅尼系數單純解讀成貧富懸殊,數字越小,就會被解讀成貧富懸殊並不嚴重,這又是否正確?
收入有差異,有是否有問題?不同的工作崗位,工資不同是正常的。這是因為所需要的經驗,技術以及知識都不同;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能力;他們所獲取的工資便會存在差異,而工資的多少,是市場上的供求所決定的結果。而收入的分佈,某程度上反映不同工作崗位生產力的問題。所以收入存在差異是正常的。收入多少反映市民的生產力及市場供求的關係,是市場系統資源分配的結果。如果硬把收入分布不平均,當成貧富懸殊便存在偏差!
要想較多收入的人士徵更多稅,背後要有合理的原因才行。如果政府缺乏資源,不能為低收入人士補底,於是要向收入較高的人加稅,補貼收入較低人士,還可以說得通。但假若技術性為把堅尼系數壓低,於是從收入分佈入手,改變其分佈曲線形狀,希望降低堅尼系數,那麽這種做法便是本末倒置。
要決定是否貧窮不應該單單看收入,還要看其財富分佈部分!而財富不平均(Wealth Inequality),更容易是貧富懸殊,社會不和諧的原因。例如擁有物業(資產)與沒有物業的區別。住屋是香港核心問題之一,而貧富懸殊問題與住屋問題是相關連的,因為擁有物業就是擁有資產,是財富。而在香港家庭的資產分佈,物業往往佔最大比重。所以在樓價上升之時,擁有物業與沒有物業的分歧就愈大,Wealth Inequality就更明顯。只可惜香港沒有太多財富不平均的數據,要統計起來亦不容易,而香港在這方面研究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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