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男在馬來西亞國際機場被殺,事件牽涉廣而且嚴重,因為這不是普通的謀殺案。
第一,被害人背景不簡單,他是朝鮮前領導人金正日的兒子,而且不容於現任領袖金正恩,又是金正恩同父異母的兄長。金正男為其自身與家庭的安全計,一直逃亡在外,傳說較固定的居所在澳門。估計他的政見與金正恩相左,他的去留被指為威脅到金正恩的去留,即有可能成為取代金正恩的一張牌。如果平壤發生政變的話,這個人的背景與其政治意涵,不管他有無政治野心,一旦被害,即時引起國際關注,不言而喻。
第二,案發地點不在朝鮮,而是在國外的馬來西亞,一個已是政治敏感的人物,在馬來西亞被公然暗殺,當事國為了自己也為國際負責,除了必須向國內外社會證明自己對安全的問題毫無大意,對國際也必須有所交待,到底金正男為何被殺?如何殺?有無盡力查案與追緝真兇?這些追查案情的過程,無可避免都要引發國際的關注。
現行恐怖主義者一旦效法國際加一層危險
第三,查案的過程中,不但發現殺人凶器竟是劇毒的化學武器VX,毒器從何而來?兇手是誰?這不但是馬來西亞自己不安,非要追查到底不可,國際也非常不安。因為這樣的做案方法,一旦被現行恐怖主義者效法,國際將再加一層危險了,因此事件的後續跟進被國際化,最終又成為國際關注的凶器,也是一大事件。
第四,事件發生的第一時間,才不過兩天,朝鮮方面已然有所反應,先是聲明死者的身份不是金正男,並要求參與驗屍,事發機場閉路電視攝下的記錄殺人的兩位女士已現身,而且先後被馬警方扣捕協助偵案後,被控上法庭。朝鮮大使姜哲選擇了對記者公佈聲明說是兇案與朝鮮無關,而是馬來西亞與韓國合謀嫁禍於朝鮮。
此言一出,馬來西亞政府立即回應,由首相納吉親自反應說馬來西亞一向政治獨立,不當外國的政治工具,而且也一向對平壤政府友善,姜哲的指控對馬來西亞是污辱,要其收回指控。姜無回應。
查案繼續發展下去竟在閉路電視不但發現兩位女兇,而且還查出主凶等六人,四人已逃回朝鮮,另一人是朝鮮駐馬大使館二等參贊,幾經馬警方向朝鮮要人不果,雙方關係接下來是馬來西亞作出了外交驅逐令,將朝鮮駐馬大使姜哲列為「不受歡迎人物」,必須在48小時內離境。接著平壤也聲明馬駐朝鮮大使要在48小時內離境,並加上扣留馬在朝鮮的公民全部不得離境。馬來西亞也還以顏色,相應地要留馬的朝鮮公民不得離境。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雙方關係已呈緊張,很有可能發展到下一步:斷交。這一下國際也難得不關注了。
要求死者家屬提供DNA確認真身
第五,案件還添上戲劇性的發展,先是馬來西亞警方雖已掌握了充分證據證明死者是金正男,但為了要杜絕懷疑,曾要求死者家屬前來提供DNA以確認真身無誤,可是死者家屬卻遲遲不現身。有傳說怕會犯險,不敢來馬,又有傳說指停屍房的步槍蒙面的軍警守衛已提供死者的兒子混身其中已完成認屍與提供DNA,使到記者群無法追踪云云。情況是否如此,不得求證,但馬來西亞查案當局最後已對外公佈,證明死者確實是金正男無誤,可是留下來的另一個問題是其家屬能否來領屍。若最後沒人領,如何處理,馬來西亞政府只好以一般沒人認領屍身的法定程序去善後。
由以上五點國際關注,無疑也跟著引發了以下的外交效應:
第一外交效應是馬來西亞朝鮮兩國有可能發展到最後斷交,這個後果帶出來的外交關係也可以變成更複雜更多手尾。
朝鮮曾有類似的事件發生而導致與緬甸斷交。事緣在1982年平壤曾派出殺手到緬甸埋置炸要彈炸死到訪的韓國訪問團人員。該團原計劃會陪其總統一齊到緬甸建國之父昂山的墓地獻花圈,但炸彈在總統抵步前而被兇手引爆,沒殺到總統,但其隨團要員都告犧牲,事後查出兇徒來自朝鮮,緬朝因此斷交長達二十年。
對斷交的問題作出了諸多考慮
儘管如此,馬來西亞政府面臨到雙方有可能會斷交,卻對斷交的問題作出了諸多考慮。首先是不想因斷交而被無必要地捲入國際紛爭。眾所周知,朝鮮在此時此地已在東北亞的關係搞到把「薩德」被裝在韓國並由此可能觸發朝鮮半島再度大戰。
如果馬來西亞與朝鮮因金正男案而斷交,將會將自己置於「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的處境,因為美日韓三國早已想盡辦法要除掉朝鮮和攻占朝鮮半島38度線北邊。如今VX化學凶器殺人案當會成為美日韓發動攻朝的另一個藉口。
一旦平壤政權隕落,朝鮮半島的國際戰略格局當立刻改觀,中國也一直表示要堅持和平解決朝鮮半島分割的問題,反對美日韓用武。為了不想被利用被誤解再加上馬來西亞一向秉持外交中立和平談判國際糾紛,此刻眼見自己被捲入了朝鮮的問題,更是加倍警惕,即時在斷交問題上煞車,向平壤提出外交談判解決問題。
馬來西亞首相納吉深深感受到,長期以來馬在越南戰爭上堅持中立不介入而平安不受印支戰火波及,在南海問題上雖是主權聲索國之一,但卻能一直維持著雙邊談判的立場而防止外力介入將問題複雜化,也因此在南海問題上低調而友善去處理而贏得其他聲索國的和平關係。又,當美國全力用制裁辦法去懲罰緬甸政府時,馬來西亞政府也力主由東盟內部採取對話去協助緬甸解決國際制裁的問題。今天美國與緬甸不是和好了嗎?
以國際經驗打交道和平落幕機會高
有過這些外交經驗,首相納吉當機立斷,尋找外交途徑去解決問題,除了直接向平壤表示外交談判解決問題外,馬來西亞政府還希望對平壤有影響力的中國與俄國出面調停,而平壤方面也似乎感到與一個與自己友善的國家無端鬧翻也是得不償失,也表示願意談判,結果雙方也就在斷交的懸崖上勒馬。以納吉的國際經驗去和平壤打交道,相信問題和平落幕的機會很高。
第二個外交效應是金正男一案在此時此地發生在馬來西亞身上,不但馬來西亞不願捲入朝鮮半島這個高危的局勢,馬來西亞的東盟夥伴也深有同感,因此東盟內部的輿論也表示要和平解決問題。也有建議說由東盟出面促成和平解問題。由此可見,金正男案將馬來西亞捲入與朝鮮的糾紛,也因此促成馬來西亞展現外交方法去展示如何與平壤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外交技巧。同時也為東盟提供一個外交機會去營造朝鮮半島的和平氣氛,只要平壤能和馬來西亞化解危機,也可藉此契機通過馬來西亞與東盟向世界展示,朝鮮半島的危機不會沒有解套辦法,平壤也非難纏的對手。
讓平壤有機會願意採外交和平
除了馬來西亞和東盟可伺機用外交手法紓解雙方危機問題外,對中國來說也是一個難得的外交機會。既然朝鮮半島的宿敵已僵化到無可談判解決的境地,如今若中國能夠借馬來西亞與東盟與平壤無恩怨的角色,出面當馬來西亞朝鮮的「魯仲連」,讓平壤也有機會願意採行外交和平的一面。
國際問題只要有機會呈現和談的契機,往往會把危機化險為夷。像1960年代的古巴危機,當美蘇已到了打核子戰爭的臨界點,此時一向反對核子戰爭的英國哲學家羅素挺身而出勸告美蘇各讓一步,結果讓克魯雪夫有個機會間接借羅素作為「下台階」寫信給羅素說是成全羅素所願要和美國展開核子武軍談判,也因此化解古巴核子戰爭的危機,同時啟動了美蘇和談的機會。
由此借鑒中國或俄國正可藉馬來西亞朝鮮促成和談的機會,相信平壤也很難拒絕這個機會,因為馬來西亞畢竟不是自己的宿敵,要放下面子也不會有太多的顧慮,何況在馬來西亞身上展現和談解決糾紛,也可讓美日韓對朝鮮的和平希望有轉機,剛好韓國總統也換人,而美國總統特朗普剛上台,也正為重振美國經濟為其首要任務,也勢必無暇在此刻來朝鮮半島打一場大戰,由此可見,金正男一案的外交效應委實不簡單!
原刊於《大馬華人周刊》,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