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提琴家秦立巍與指揮佩特連科 演繹古典的優雅逸緻

整首協奏曲的演出,毋疑是一次瑰寶一樣的現場經歷。這種優美在香港的舞台上已多年不見。

在香港管弦樂團的這套節目中,終於能夠聽到久違香港舞台、擔任獨奏的大提琴家秦立巍。曾經有一段時間,秦立巍曾用藝名「Liwei」在國際樂壇亮相。但始終,連名帶姓的全名還是最能代表一位演奏家。而今次為音樂會擔任指揮的,為上個樂季在港樂節目中多番亮相的佩特連科(Vasily Petrenko),筆者當時更對他怎樣處理法國作品,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比較特別的是,佩特連科一開首所選的是中國音樂,是作曲家黃若將4首著名中國傳統民歌《鳳陽花鼓》、《康定情歌》、《蘭花花》及《達坂城姑娘》編成的《交響民謠》,除了有熟悉的旋律外,稍作新色彩的改動,令作品成了另一種味道。

樂團木管組聯合首席,長笛的盧韋歐(Oliver Nowak)、雙簧管的王譽博及巴松管的陳劭桐,在頭兩個樂章中都有非常好的表現,他們對於旋律的美感,掌握得相當出色。當晚擔任樂團首席的第二副首席許致雨,更是技巧完備、琴音動聽。不過在《蘭花花》中的演繹,過於平伏及平均的拉弓方法,似乎則較難表現樂曲中偏向於中國歌調的媚態。樂團在整首作品的演出非常輕鬆,而在最後一個樂章的表現,論個別聲部技巧的整齊度、整體的平衡及對樂曲的愉快氛圍還是不錯,但個人認為弦樂組的靈活度還可以有更大空間。

佩特連科(中立者)一開首所選的是中國音樂。
佩特連科(中立者)一開首所選的是中國音樂。

瑰寶一樣的現場經歷

今次音樂會的重點,對於筆者來說,當然是秦立巍演奏海頓(Haydn)的《第一大提琴協奏曲》,一首筆者自少年時代就非常喜歡的作品。秦立巍過往的演奏風格非常灑脫,一派全無顧慮但又具有貴氣的味道。指揮佩特連科在這首協奏曲裏,一開始已令整個弦樂組處於色彩典雅而通透的範圍。而他對於圓號聯合首席柏如瑟(Russell Bonifede)、雙簧管聯合首席王譽博與組員的音色平衡,完美地包含於弦樂之中或在樂句完結時,擔任弦樂聲部的餘音後盾,都充分表現出他對於音色美的追求,及對古典時期風格的了解。

秦立巍的演奏着實美得無話可說,而且亦帶着濃郁的古典時期的精緻韻味。他的運弓輕柔,但依然帶着如歌的抑揚頓挫。他在第一樂章開首已經展露出令觀眾完全代入於音樂中的魔力,亦塑造出上世紀黃金時代,歐洲的室樂團的大提琴樂師的漂亮琴音。這種氣度,遠比作為一個高高在上的獨奏家所演奏的海頓風格,要困難得多。秦立巍在第二樂章,隨着旋律而呼吸的歌唱琴韻,更是令人忘卻在音樂廳的時空境界,實在從容而美得不可方物。大概,真的已很久很久,沒有聽過這種優雅不凡、完全沒有與音樂搏鬥的海頓樂曲的演奏了。

秦立巍的演奏着實美得無話可說,而且亦帶着濃郁的古典時期的精緻韻味。
秦立巍的演奏着實美得無話可說,而且亦帶着濃郁的古典時期的精緻韻味。

第三樂章,秦立巍的音量稍嫌不足,但他確確實實地以接近Presto(急板,意大利音樂術語,很快的意思)的速度感而演奏,弓子運行的幅度當然較小,但他與樂團之間的合作,令這個樂章的演出,充滿着極之愉悅的快樂。整體而言,秦立巍在這首協奏曲的演奏,3個樂章的不同氛圍,都界別得相當明顯,但卻是原原本本的古典風格。佩特連科對於扶助大提琴獨奏,在樂團的平衡上極之出色,餘音的營造非常漂亮。整首協奏曲的演出,毋疑是一次瑰寶一樣的現場經歷。這種優美在香港的舞台上已多年不見。

秦立巍加奏巴赫(J. S. Bach)的獨奏曲,卻出奇地曝露出他運弓的不暢順弱點,這是之前完全沒有預計到的,但他的演奏莊嚴,還依然是相當不俗。

非常動聽的小品

下半場有一首非常動聽的小品──戴遼士(Delius)的《春天初聞杜鵑啼》(On Hearing the First Cuckoo in Spring)。弦樂組與木管組,特別是木管首席的演出,非常優雅。佩特連科對於音色美的處理,始終是一大強項。他在史特拉汶斯基(Stravinsky)的《春之祭》(The Rite of Spring)裏,細緻的氛圍的確可貴,但即使他控制樂團的激烈場面已非常出色,但有時卻令整個音量過於流放,造成混亂,即使他依然能夠靈敏地收復火舌,但已燒起的火頭,卻已稍稍毀滅了澎湃的層次了。佩特連科對於掌控文化中心音樂廳的聲效,還寄望能夠再上一層樓。

可悲的是,最後一個強大和弦一下棒,就已即時被搗亂的聽眾高呼拍掌!其他觀眾已無緣聽到指揮下槌後,樂團成員塑造出一個怎樣的和聲餘韻了!到底,還要怎樣去教育一下聽眾,到底要怎樣聆聽一場音樂會呢?

註:作者評論節目為2024年9月21日香港管弦樂團於香港文化中心音樂廳上演的「佩特連科與秦立巍」音樂會。

傅瑰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