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憂外患與特朗普回朝下的歐洲

時移世易,今天歐洲不只是內憂外患,它更成為了中、美、俄戰略上的最後一塊拼圖,志在必得:美國的傳統地緣戰略核心固然是連結歐洲,力阻歐洲落入歐亞大陸陸權勢力(即俄羅斯/蘇聯和中國)之手。

法國和英國的選舉總算塵埃落定,令地緣政治風險稍為降低,但歐洲仍被籠罩在內憂外患之中,而拜登的換帥危機餘波未了,令特朗普回朝的機會與日俱增,歐洲前景更形黯淡,昔日主宰全球政治的歐洲,未來很可能會為地緣政治與外部勢力所控制。

與美國一樣,歐洲民主國家也面臨極右勢力不斷壯大,甚至開始狂飈突進。(Shutterstock)
與美國一樣,歐洲民主國家也面臨極右勢力不斷壯大,甚至開始狂飈突進。(Shutterstock)

特朗普回朝令變數驟增

回想2016年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時,儘管剛在數月前,英國選民在全民公投中選擇離開歐盟,歐債危機與難民危機仍記憶猶新,俄羅斯已吞併克里米亞,而且極右勢力正在抬頭,但當時歐洲大體上還是團結一致,危機下仍見生機。如今8年過後,特朗普可能再次當選,歐洲已經變得前景堪虞和四分五裂──目前歐洲處於戰爭狀態,俄羅斯斷不會只滿足於讓烏克蘭屈服;中國已開始步步進逼,對歐洲實行「分而治之」。與美國一樣,歐洲民主國家也面臨極右勢力不斷壯大,甚至開始狂飈突進:極右勢力毋須再使用英國脫歐的手法,現在他們已經能在一些國家取得政權或左右大局,並且公然打着反歐盟的旗號,對歐盟實行分進合擊,從內部挖空歐盟。當然,現在有賴美國在背後撐着,可是一旦特朗普回朝,歐洲與烏克蘭難保不會成為棄子,特朗普亦有可能與歐洲極右翼分子連成一氣。

俄羅斯固然正在對烏克蘭展開攻勢,但同時亦透過貪污武器化等手段,對歐洲發起混合戰爭。(Shutterstock)
俄羅斯固然正在對烏克蘭展開攻勢,但同時亦透過貪污武器化等手段,對歐洲發起混合戰爭。(Shutterstock)

外部勢力展開全面滲透分化

目前情况更令人憂慮的是,不論是美國、中國或俄羅斯這三個「外部勢力」,皆可從外部直接對歐洲的政治、軍事或經濟各方面施加影響:俄羅斯固然正在對烏克蘭展開攻勢,但同時亦透過貪污武器化(weaponized corruption)、暗殺、網絡攻擊、間諜活動、虛假信息、選舉干擾、通訊干擾和關鍵基礎設施破壞等手段,對歐洲發起混合戰爭(hybrid war)。同樣地,中國也可以一面支持歐洲的非民主自由(illiberal)和極右勢力/國家,對歐洲各國實行「分而治之」,一面對歐洲發動經濟戰,並收購歐洲各地的基建設施。如上文所言,美國現在固然在軍事面撐起整個歐洲,政治上也支持民主自由政制,但假如特朗普再次當選,則可能反其道而行,不消多久便可令美國近80年來在歐洲的經營,毁於一旦,令歐洲迅即陷入一個紛亂和前路茫茫的後美國時代。

從上述例子可見,目前歐洲之所以危機重重,正是由於俄烏戰爭與國內政治兩條戰線逐漸合而為一,兩者在歐洲各國開始產生相互影響、互為因果,卻同時深受外部勢力所干擾和影響,這種發展令歐洲日後有被外部勢力所主宰甚至任人宰割之虞。

普京需要與中國和伊朗聯手,將歐亞大陸打造成一個專制和反美的堡壘。(Shutterstock)
普京需要與中國和伊朗聯手,將歐亞大陸打造成一個專制和反美的堡壘。(Shutterstock)

大國戰略的最後一塊拼圖

過去曾有一段時間,戰略界傾向把歐洲的重要性降低,把注意力集中在中、美、俄、中東等方面,這固然是由於歐洲背後有美國支撐,但最重要的是,當時歐洲大體上仍是風平浪靜,根本毋須多加理會。但時移世易,今天歐洲不只是內憂外患,它更成為了中、美、俄戰略上的最後一塊拼圖,志在必得:美國的傳統地緣戰略核心固然是連結歐洲,力阻歐洲落入歐亞大陸陸權勢力(即俄羅斯/蘇聯和中國)之手,美歐今天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它們總算把俄羅斯成功阻截在東歐門外的烏克蘭,以避免歐洲遭到蹂躪。然而,在特朗普回朝的陰霾下,以及俄中兩國聯手對歐洲展開全面滲透分化,目前美國在歐洲的戰略地位已變得相當被動。

另一方面,無論是為了分化大西洋聯盟抑或重塑全球秩序,將西方拉下神壇,中國都必須設法拆散美國與歐洲,否則它不會有成功的可能。對普京來說,要實現他的新帝國夢,令俄羅斯重新成為世界的一極(pole),就必須支配歐亞大陸──如要在21世紀實現此目標,普京需要與中國和伊朗聯手,將歐亞大陸打造成一個專制和反美的堡壘。當然,在它們面前的最大障礙,除了美國之外,就是一直將歐美和西方連結起來的西方民主意識形態,這一點令事實上地緣政治與意識形態脫不了干係,兩者實質上是一體兩面,今天也分別成為了歐洲國內外的兩條戰線。

歷史上具有全球性意義的世界的爭奪,從來都是歐洲的爭奪。(Shutterstock)
歷史上具有全球性意義的世界的爭奪,從來都是歐洲的爭奪。(Shutterstock)

「誰統治歐洲,誰就控制世界的命運」

在這大環境下,今天歐洲雖然影響力已大不如前,卻將成為世界政治的「震央」,同時也將淪為大國的「戰略大獎」(strategic prize),成為大國爭奪的目標。我們不要忘記,歷史上具有全球性意義的世界的爭奪,從來都是歐洲的爭奪,因而近代歷史變相就是歐洲歷史。然而不幸的是,歐洲的命運從來都是繫於脆弱的權力平衡之上,令整個地區與全球都有被捲入動盪之中的危機。唯一不同的是,昔日是歐洲列強主宰地緣政治,今後將是地緣政治主宰歐洲命運,這也令未來歐洲的走向,成為世界權力走向的風向標。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袁彌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