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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謂自由意志主義？》一文中，我介紹了自由意志主義（註1）的基本原則和政策取向。自由意志主義的三大支柱是：第一，每個人都有免受武力侵略的權利。第二，是一套完整的財產權理論，以界定人們的正當產權。第三，是一群人的「集體權利」不多於他們的個人權利的總和，無論多少人加起來都不會變得有權以武力侵略一個人。由此得出的實際結論，是一個全面保障個人自由的社會。
中國的老子2,500年前已提出「無為而治」的黃老治術，英國也在1215年訂立《大憲章》，成為限制政府權力的濫觴。但第一個系統、嚴謹地建立自由主義（liberalism）思想的先驅，要等到17世紀英國的約翰·洛克（John Locke）。洛克在《政府論》（Two Treatises of Government）中指出，每個人都有生命、自由、財產的自然權利，人們組織政府的目的正是要保障這些權利，而非侵犯這些權利。因此，政府的唯一正當角色是作為保障人民的生命、自由、財產的公僕，別無其他。
天地有正氣 雜然賦流形
洛克的生命、自由、財產之權的思想傳到大洋彼岸，賦予美國革命道德力量，亦成為1776年《美國獨立宣言》中的「生命、自由、追求幸福」三個天賦人權。美國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自由的國家，美國憲法是第一部逐項列舉政府權力，以限制政府權力、保障個人自由的憲法。美國政府在立國後百多年都沒有徵收入息稅（income tax），開支少於 GDP 的3%，而最低工資、工時規管等侵犯自由、剝奪最弱勢工人權益的法例，不論多麼民主地制訂，都屢次被聯邦最高法院裁定違憲而推翻。在自由的火炬下，美國連同後來也奉行自由放任資本主義的英國，於19世紀下半葉創造了人類文明的黃金時代。那是平民百姓的生活水平進步最大的時代，也是人們最守望相助，最多私人慈善湧現的時代。
但好景不常，20世紀是全世界被「大政府」吞噬的黑暗歲月──德國的納粹主義、意大利的法西斯主義、蘇聯、中國的共產主義、美國、西歐的社會福利主義、全球各國設立的中央銀行、兩次世界大戰⋯⋯全是對個人自由的摧殘。就連自由主義的招牌都保不住，「自由主義」一詞變成了反對自由經濟的左派的代名詞，而支持自由經濟的人只得改稱「古典自由主義者」（classical liberals）。
黑暗之中總有曙光。以米塞斯（Ludwig von Mises）、海耶克（F. A. Hayek）為首的20世紀奧地利學派經濟學家，為18世紀亞當·斯密（Adam Smith）的「無形之手」學說興滅繼絕，在「大政府」的暴風雨中重新發出了個人自由的吶喊，其中海耶克1944年的《通往奴役之路》（The Road to Serfdom），更是勸阻民主國家走向計畫經濟的警世恒言。另一邊廂，由佛利民（Milton Friedman）領軍的自由市場芝加哥學派，跟主張「大政府」的凱恩斯主義爭鳴大半個世紀，並指出任何一項意圖扶貧濟困的左派政策，實際效果都是適得其反。正當西方國家的經濟政策全面左傾之際，東方的香港卻在郭伯偉、夏鼎基確立的「積極不干預」政策下，成為綻放自由之光的璀璨明珠。
時窮節乃見 一一垂丹青
美籍俄裔小說家安蘭德（Ayn Rand）在20世紀中寫出《源泉》（The Fountainhead）、《巨人聳肩》（Atlas Shrugged）兩本石破天驚的小說，掀起「客觀主義」（Objectivism）的思潮，並成為個人主義、資本主義的文化象徵。美國哲學家諾齊克（Robert Nozick）則在1974年出版《無政府、政府與烏托邦》（Anarchy, State, and Utopia）一書，手執右派政治哲學牛耳，跟左派的羅爾斯（John Rawls）堪稱一時瑜亮。
自約翰·洛克以來的古典自由主義者，均認為政府有權徵稅，以供警察、法庭、軍隊之用。但安蘭德和諾齊克則更進一步，指出徵稅也是侵犯私有產權，政府無權徵稅，只能接受自願捐獻。跟前人一樣，安蘭德和諾齊克不介意政府經由選舉產生，但民意的作用只是選出官員，而非決定政策。政府的權力受嚴格限制，只限於通過警察、法庭和軍隊保障人民的生命、自由、財產，即「守夜人」（night-watchman）的角色。即使99%的國民要求政府徵稅或進行任何經濟干預，政府都無權這樣做。
但自願捐獻會否夠政府所用呢？這個和其他考慮，啓發了羅斯巴德（Murray Rothbard）、小佛利民（David D. Friedman）等人在20世紀下半葉發展出「無政府資本主義」（anarcho-capitalism）的理論。這裏的「無政府主義」不是無法無天、一片混亂，而是有多間私人保安公司在市場上競爭，人們可自願選擇付錢請一間公司保護他的生命、自由、財產，而每兩間公司之間又會協定一位私人法官，審理這兩間公司的客戶之間的糾紛，從而形成一個錯綜複雜的法律網絡。相比起小政府主義，無政府資本主義的好處是打破政府在執法、司法行業的壟斷，讓保安公司之間、私人法官之間互相競爭，提升質素；同時，多間保安公司互相制衡，可防止因權力過度集中而出現濫權的危機。現在，無政府資本主義和小政府的古典自由主義，合稱「自由意志主義」（libertarianism）。
是氣所磅礡 凜烈萬古存
近年的自由意志主義浪潮，則來自2008年和2012年美國總統參選人榮保羅（Ron Paul）的號召。此君擔任國會議員23載，對所有增加政府干預的法案都投反對票，故有“Dr. No”之稱。他參選總統的政綱包括廢除稅務部、廢除福利部、廢除教育部、廢除房屋部、廢除商務部、廢除內政部、廢除聯儲局等等，並得到維基解密創辦人阿桑奇、時任中情局職員斯諾登（Edward Snowden），以及超過20%共和黨選民的支持。雖然榮保羅未能當選，但他自由至上的理念已通過網絡感召世界各地的人民，自由意志主義的學生組織就如雨後春筍（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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