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英國高鐵大計為何胎死腹中?

曼城的工黨市長貝安德(Andy Burnham)聲稱感到憤怒,高鐵能連結南北兩地的經濟商業活動,現在高鐵的北段擱置,認為保守黨主政的英國政府「重南輕北」,製造南北貧苦階級分歧。

英國首相辛偉誠在執政保守黨年會宣布,取消高鐵計劃(HS2)第二階段工程,也就是伯明翰至曼城段,節省下來的 360 億英鎊預算開支,投入英格蘭中部及北部地區。

高鐵的社會影響

曼城的工黨市長貝安德(Andy Burnham)聲稱感到憤怒,認為保守黨主政的英國政府「重南輕北」,製造南北貧苦階級分歧。高鐵能連結南北兩地的經濟商業活動,現在高鐵的北段擱置,如同將整個北英格蘭與蘇格蘭拋棄。

於 2018 年 9 月通車的香港高鐵,開通 5 年後,只有今年 8 月的單月載客量,達到當時香港特區政府預測的初期目標。

特區政府當年保證:在西九起站的高鐵開通之後,每日平均有 10 萬客運人次。有媒體翻查資料,指出香港特區政府與港鐵的協議,載客量較預期偏差 15% 時,政府需承擔 7 成虧損,而 COVID 疫情期間,高鐵停駛近 3 年,特區政府公帑補貼恐達 11.1 億元。

高速鐵路是回報遭受重大打擊的第一環節

以前殖民地為例,高鐵的未來遠景人人都可以吹噓得華麗,新聞圖片和電腦合成的影像也令人有奔赴夢想的感覺。但人算不如天算:國際經濟環境惡化、病毒瘟疫蔓延、美國銀行加息打擊全球消費意願,全部都可以影響收益,而眾多夢想之中,高速鐵路是回報遭受重大打擊的第一環節。

英國人不是習慣假大空的吹水民族,會計與貿易的務實基因很濃厚,一盤帳目,以數字為尊,科學評估,賺錢就是賺錢、虧本就是虧本,要老老實實向選民交代。

反對黨抨擊保守黨政府:建設高鐵是當初政綱裏的承諾。然而 HS2 原定連接倫敦至伯明翰,再向北擴展路線至曼徹斯特及列斯(Leeds),用意是提升南北主要城市之間的交通。

唯受工程延誤及成本上漲影響,工程造價由 2015 年的 557 億英鎊,增至 2019 年的 980 億英鎊;在 2020 年的審視更顯示可能升至 1106 億英鎊。

英國的鐵路網其實相當發達,由英國倫敦去伯明翰,本來就有類似日本新幹線子彈火車的鐵路

日本子彈火車是半世紀前的產物,現時時速最高 320 公里。HS2 時速最高 330 英里(530公里)。火車由倫敦開往伯明翰,現在需時 1 小時 21 分鐘。新的高鐵建成之後,須時 45 分鐘,只縮減了 36 分鐘。

由倫敦去曼城,現在的高速火車是 2 小時 5 分鐘,HS2 建成之後,只須 1 小時 11 分鐘,縮減 54 分鐘。

本來工黨政府早在 2009 年就提出全國鐵路網絡高鐵法,保守黨上台後,首相卡梅倫承諾繼續。但是英國工人工作效率低、鐵路工會勢力龐大、改造鐵路成本受到全球化刺激的通脹影響,最後是 3 年全球新冠疫情,嚴重打擊經濟。最重要的是,疫情之後,英國出現普遍的在家中工作、倫敦商業樓宇租金和價格下降,以此現實基礎,展望未來,後瘟疫時代,全球都市人口的生活習慣出現結構改變,年輕人喜歡家中躺平、Work from Home,人的旅行與行動意欲全面減低,全國的交通量,是否有如 10 年前一樣的樂觀?

高鐵未能開通的深層原因

英國北部的曼徹斯特,20年來確實有崛起成為第二首都之勢。曼徹斯特的城市人口最希望建成連接倫敦的高鐵,但放眼遠東,吉隆坡與新加坡之間的高鐵,本來由中國以低價「一帶一路」計劃包納,在馬來西亞的納吉政府時期簽署協議,經歷了馬哈迪和今日的安華政府,都遲遲未能動工。吉隆坡和新加坡之間是整個東南亞飛機航道最為頻繁的走廊,此兩城之間的高鐵也未能開通,何況倫敦和曼徹斯特。

為什麼?原因在於深層結構中的貪污因素。英國的議會民主,不可以說完全沒有貪污,但政策與開支備受嚴厲的監督,一切需要透明。一個沒有貪污和官員桌底交易的高鐵大計,要有始有終,在英國和美國這樣的國家,比起遠東的強國,「效率」當然低落。

及早取消,總好過許多年之後,全國的納稅人發現被走馬燈一樣的貪污政客作弄,要由國家來填補黑洞。中國的恒大笑話,當初何嘗不是被中國吹捧為快速 GDP 增長、奔向中國夢的典範,今日變成引人詛咒的垃圾騙局。

辛偉誠仔細審閱一盤會計帳目之後,以印度人的觸覺,覺得不划算,於是改組鐵路的更新大計,包括改以輕鐵來連結北部的城市。最大的問題是鐵路工會不斷要求加薪,罷工長期干擾,即使花了數百億英鎊建成人間奇蹟一樣的大白象,總好過十年八載之後全民後悔,舉國詛咒。

原刊於CUP媒體,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