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解密:覆、覆轉

「覆轉」之「覆」與「仆」之義相近,但卻有細微的分別。何謂「古無輕脣音」呢?「覆」的「上下顛倒」義亦與閩南話有關。

覆、覆轉(puk5 dzyn33)

筆者寫「覆」、「覆轉」這一條,寫到中途,發現白宛如《廣州方言詞典》已有考,本想放棄,卻發現《香港粵語大詞典》有「仆轉」一條,其釋義與白氏書中及筆者心中的「覆轉」基本相同,卻同時沒有收錄「覆轉」,可見《香港粵語大詞典》的編者認為粵語表「上下顛倒」一義的「puk5 dzyn33」當寫作「仆轉」;這就錯了。為讓讀者對「puk5 dzyn33」一詞有較深入的認識,筆者還是決定在此囉嗦一下。

白氏書「覆」條云︰「翻個兒︰覆轉隻碗|將茶杯覆轉便(用器皿)蓋住︰搵個盆覆住佢 ║《廣韻》屋韻芳福切︰『反覆……倒也。』古敷母字,今口語讀如滂母,保留古重唇音。」該書對「覆轉」的「覆」,不但交代得很清楚,還另有「覆轉便」(「翻過來,底朝上︰將個水缸覆轉便。戲言死︰阿陳覆轉便咯。」)和「覆轉香爐」(「駡人話。斷子絕孫。」)兩條。

《香港粵語大詞典》「仆轉」條云︰「反轉;反扣︰仆轉個桶晾乾佢[把桶反扣過來晾乾]。」

何謂「古無輕脣音」

似乎筆者昔日的學生很多都對筆者跟他們提過的「古無輕脣音」(清人錢大昕的在古音學上的重大發現)印象特別深刻。簡單的說,所謂「古無輕脣音」,就是說「上古無中古三十六字母中『非[f]敷[f‘]奉[v]微    [ɱ] 』四個輕唇音(今稱唇齒音)聲母,此四母古讀為『重唇音』(今稱雙唇音)幫[p]滂[p’]並[b]明[m]」(馬文熙、張歸璧等編著的《古漢語知識辭典》「古無輕唇音」條)。粵語的「伏」字,讀書音是「fuk2」,而語音卻讀「buk2」。這個「buk2」正反映了此字上古的「重脣」讀法。現在要談的「覆」字,粵語讀書音是「fuk5」,但語音則是「puk5」,也是「古無輕唇音」的一個例證。如說︰「puk5轉隻杯」,就是說︰「把杯子顛倒著放」。(當然必須補充的是,粵語今日有部分讀「f-」的字,在古代是「溪母」字,如「快」、「寬」、「闊」等,也有些是「曉母」字,如「灰」、「呼」、「晃」、等,這些字就與「古無輕脣音」無關了。)

「覆」的「上下顛倒」義

雖然「覆轉」之「覆」,音同「仆」,義亦相近,但卻有細微的分別。「覆」是「上下顛倒」,而「仆」則是「向前跌倒」。「覆」多用於「物」,「仆」多用於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舟」是會「覆轉」(「上下顛倒」)的(也就是所謂「翻艇」),卻不可能「仆」。「覆巢之下無完卵」,因為「巢」是會「覆轉」(上下顛倒)了,這時「卵」就自然不再會是「完好」的。

《王力古漢語字典》「覆」條︰「翻,翻轉過來。說文︰『覆,覂也。』段玉裁《注》︰『又部「反」下曰︰『覆也。』反覆者,倒易其上下。』《左傳》襄公二十三年︰『(欒)樂射之,不中。又注,則乘槐本而覆。』」

傳承了「覆」的「上下顛倒」義的還有閩南話。林寶卿《閩南方言與古漢語同源詞典》「覆」條︰「底朝上翻過來︰杯覆過來(杯子翻過來)。《荀子》︰『吾聞宥坐之器者,虛則敧,中則正,滿則覆。』《韓非子‧安危》︰『奔車之上無仲尼,覆舟之下無伯夷。』《楚辭‧九章‧思美人》︰『車既覆而馬顛兮,蹇獨懷此異路。』」

(粵語詞彙研究所:仆)

黃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