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又似小木船……

香港是出生於歷史的偶然,而在跟着的百多年,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力量曾經營或理會這地方,因此香港仿如一艘在浩瀚大海中飄浮的小木船。這也許就是香港的「命格」,又或是香港社會的集體無意識重要的構成元素。

承接前文:〈一個「意外」的未來〉

我的心又似小木船,遠景不見,但仍向着前;
誰在命裏主宰我,每天掙扎,人海裏面……

──《似水流年》,作曲:喜多朗;作詞:鄭國江;主唱:梅艶芳

在上文,筆者提到「意外」是了解香港的出身與發展一條重要線索,亦可能與香港社會的「集體無意識」(Collective Unconscious)有着微妙又重要的關係。今回,筆者會再談這點。基本上,筆者認為香港在1841年的出生,以及它跟着的發展,是有不少偶然或意外成分,主要原因有三:

《南京條約》只是確認既成事實

首先,當時英國政府高層可能未必真的想取得香港,而香港的割讓過程亦有不少偶然或意外的成分。值得留意的是,正式割讓香港的《南京條約》是於1842年8月29日簽訂,但早在1841年1月25日,英國旗早已在香港今天上環的水坑口(Possession Point)插立。因此,從某角度看,《南京條約》有關割讓香港的條款,只是確認一個「既成事實」,而這既成事實的出現,又可能純粹與查理·義律的個人背景、遭遇和看法有不少關係。

值得留意的是,在出任英國駐華商務總監前,義律是當海軍的,而最初出任英國海軍統帥的少將喬治·懿律,是他的堂哥。在鴉片戰爭期間,他的堂哥患上重病,而義律就代替堂哥成為了英國海軍的統帥。據記載,義律一直對澳門壟斷中國對外貿易很有意見,並曾多次跟澳門有過各程度的爭執,有一回是被迫離開澳門,寄居於香港島海岸對出,這回的經驗可能是義律最初得知有香港這地方的原因,亦可能構成他對香港島的第一個印象。

事實上,義律當時是在沒有英國政府指令的情況下,擅自佔領登陸香港,以及插上英國旗的。據記載,義律在登陸香港島後,強調什麼都不變,只是取消了酷刑。在歷史上,英國政府委任的第一任港督是砵甸乍,但在實際執行上,也許我們可以説香港第一任港督其實是查理·義律,而無論如何,香港的割讓確實跟義律有莫大的關連。

查理·義律。(Wikimedia Commons)
查理義律。(Wikimedia Commons)

義律和琦善協議的結局

這亦引伸到說香港的出身有不少偶然或意外成分的第二個原因,就是香港的割譲可能在不少程度上只是義律和琦善兩人之間協議的結局。據記載,英國海軍在1840年8月打到天津時,令清廷十分震驚,因此立即罷免林則徐和讓他去新疆充軍,並派出貴族出身的琦善用懷柔方法,試圖把英軍勸回南方。

據記載,琦善當時為了勸退英軍,幾乎説到什麼都可以談,但其實道光皇帝給予琦善的空間不多,有失體面的土地割讓更是提都不能提,蓋道光皇帝其實不知道當時已是兵臨城下,清廷根本已沒什麼能力討價還價,但清朝的大臣們又不敢告知道光皇帝真相。因此,我們從歷史檔案中看到,琦善當時是用盡各種方法去掩飾敗象、暪報推卸,並引導道光皇帝逐步接受以土地「撫夷」,但又要令皇帝覺得自己仍然是高高在上,所有要承諾的條件,都只是清廷大方恩賜蠻夷那樣。細閲過這些摺章的人,也許都會對中國的官場文化,以及清朝為何衰落,有另一番更深層次的體會。

雖然琦善可能是馳騁清朝官場的大內高手,但義律卻不受他這一套。沒多久,義律便覺得琦善只是在拖延,因此在1841年1月7日發動突襲虎門,並隨時攻陷廣州,嚇得琦善急急求和,並跟義律簽下《穿鼻草約》(Convention of Chuanbi),其中割讓香港是條款之一,英軍亦在1月25日一舉登陸香港島和插上英國旗。從這角度看,真正割譲香港的是《穿鼻草約》而不是《南京條約》。

描繪雙方於汗華囇號上簽署條約的油畫。(Wikimedia Commons))
描繪雙方於汗華囇號上簽署條約的油畫。(Wikimedia Commons))

香港島還是香港仔?

有趣的是,當時清廷尚未有意識到要割讓土地,蓋當時琦善的説法只是「撫夷」,大意是清朝堂堂大國,不用跟蠻夷計較,不如把一個根本沒有任何用處的小小地方賜給蠻夷們泊船,從而打發走他們,就此作罷了。值得留意的是,當時清朝的測量地圖製造技術水平十分落後,在清廷眼中,可能根本不知道有一個毗鄰維多利亞港的香港島,以為賜給蠻夷的,只是小得多的香港仔島嶼(這可能亦是「香港仔」名稱的由來)。

但當道光皇帝知道賜給蠻夷的「香港」原來是一塊面積大得多的地方時,大為震怒,並立即將琦善罷免和抄家。另一邊廂,查理·義律也不好過,英國外相覺得他取得的香港島只是一個「差不多連一間屋也難以找到的荒島」,因此也將他罷免和召回國。林則徐、琦善、 查理義律3人都是以罷免收場,可見在大國夾縫中周旋處理香港的事情,是一絕不容易的事。無論如何,英國在罷免查理·義律後,立即委任砵甸乍為主帥,並揮軍北上,最後以簽訂《南京條約》結束。

但單看以上兩點,我們也可看出香港島的割讓,實在是有着不少陰差陽錯甚或糊裏糊塗的成分。在下一回,筆者會再提出多一點,以證明香港的出生實在是有不少意外的成分。可以這樣說,香港是出生於歷史的偶然,而在跟着的百多年,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力量曾經營或理會這地方,因此香港仿如一艘在浩瀚大海中飄浮的小木船。這也許就是香港的「命格」,又或是香港社會的集體無意識重要的構成元素。

在下回,筆者會再談這意外命格對香港的今天和未來的含義。

「香港傳奇的未來」系列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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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多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