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你我兩人玩個遊戲:我們不得互相溝通,各自在上圖的四格中選出一格,如果我們選中同一格,便兩人都得獎,否則便兩人都無獎。你會選哪格?
你大概會選右上那格。
為什麼呢?雖然右上那格在遊戲的規則中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要我們兩人選同一格,不論是哪一格,都可得獎),但由於只有右上那格是藍色,其餘三格都是紅色,所以右上那格最突出,最易認。如果我也這樣想,我們便會都選右上那格,從而得獎。相反,如果我們嘗試選紅色的格,紅色的三格看上去都差不多,我們很難選中同一格。我們兩人都想到這點,所以不會選紅色的格。
這個遊戲跟「一國兩制」有什麼關係呢?(編按:文題)沒有關係。但它帶出了 Schelling point 這個博弈概念。這個概念由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 Thomas Schelling 在1960年提出。他用了這個例子:假如你明天要跟一個陌生人在紐約市見面,但你們無法事先約定時間和地點。你會在幾點去哪裡找他?
Schelling 問了一批學生這個問題,發現最常見的答案是「正午12點在中央車站」。當然,在「正午12點在中央車站」見面,跟在任何其他時間和地點見面,效果是一樣的,但因為這是一個特別易認的時間和地點,所以雙方都會傾向以這點作為協調的目標。
協調目標突出易認
世界上的眾多現象──從國界到私產,從股市到時裝,從婚姻到語言──都可用 Schelling point 解釋。同樣的道理怎樣適用於「一國兩制」的發展呢?讓我們考慮一個稱為雙邊壟斷(bilateral monopoly)的博弈:
假設現有100元,由甲、乙兩人瓜分,他們可自由溝通。如果雙方達成一個分配協議(例如甲得30元,乙得70元),他們便可按該協議獲得各自的分額。但如果雙方未能達成協議,則兩人都得0元。
在這個博弈中,雖然雙方可自由溝通,但其實跟無法溝通沒有分別。為什麼呢?因為無論甲的真正要求是多少,他都會傾向「開天殺價」,例如堅稱只會接受自己獲得99元或以上的協議,否則寧願玉石俱焚,各得0元,企圖迫使乙接受其開價(對乙來說,得到1元始終比0元好)。乙的動機也是如此。再者,雙方都會嘗試說服對方相信自己的「底線」是多麼堅定。由於這些說話不論是否真確都會被說出,因此沒有傳遞任何實質信息,說了等於沒說。雙方要知道的,是對方的真正要求,但這個信息是無法傳遞的,因為雙方都不會說出自己的真正要求,而是會誇大自己的要求。
於是,雙方便要在無法互通信息的情況下,猜測對方的真正要求,以達成分配協議。這時 Schelling point 便派上用場了。顯然,雙方各得50元,剛好一半一半,是個易認的分配方式,所以雙方會以此作為協調的目標。如果甲要求51元,要乙只拿49元,雖然這樣也可達成協議,跟各得50元差不多,但如果乙接受49元,偏離了50元這個易認的 Schelling point,那麼甲便會得寸進尺,要求乙接受48元、47元、46元……再沒有另一條易認的底線給乙退守了。因此,雙方都會堅持各得50元這個 Schelling point。
港人權利不應減少
讀者或許已想到,「一國兩制」也是一場雙邊壟斷的博弈:有些人想港人的權利和自由多一點,有些人想港人的權利和自由少一點,在憲制上互相角力。但各方始終都希望達成協議,以免香港出現動亂或大規模移民,令香港失去繁榮穩定(即相當於上例中各得0元的結果)。香港1997年回歸的共識,是絕大部分事務都繼續實行香港原有的制度,就是因為這是一個易認的 Schelling point,各方都不會輕易偏離。
香港原有制度「50年不變」的承諾將於2047年屆滿。在香港2047年後前途問題的討論中,正如上述分析,各方起初都會「開天殺價」,但最終還是要摸索對方的真正底線,以達到一個 Schelling point。而現時最易認的 Schelling point,莫過於《基本法》所規定的香港現行制度。雖然今日和未來的國內外形勢會與上世紀80年代有很大分別,但由於協議必須基於 Schelling point 這個本質,香港仍大有機會在2047後繼續實行現有的制度。只要嚴格執行,《基本法》對港人的權利和自由已有充分保障。2047年後,港人的權利和自由不應有任何減少。
(封面圖片:設計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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