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上海的涅槃重生

上海人需要朱鎔基,朱鎔基需要上海人,兩者相得益彰,這是人和。上海人精明慎密,文化底蘊高,管理水平好,可是,要闖、要衝,要開拓新天地,就需要湘人的打拼魄力,朱鎔基正好擔當這樣的角色。

人生有很多的偶然,偶然交織成很多的機遇。回想起來,讓人感慨萬千。

我一心只是想去上海,深耕大陸市場,相信大陸的改革開放,將猶如長江的水,滔滔不絕。真沒想到會遇上1989年的風波,真沒想到中央又選擇了上海浦東作為突破口繼續挺進改革開放,真沒想到我又會目睹和參與上海的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當年有關駐滬人員的生活報道。(作者提供圖片)
當年有關駐滬人員的生活報道。(作者提供圖片)

1989年的風波

1989年來滬上任,滬正處於 「潛龍勿用」 的階段──發展滯後,城市擁擠不堪。中央高瞻遠矚的改革開放政策,是摸着石頭過河,先開幾個特區作為試點,總結經驗後,才推向全國。佔着1/4華夏財政收入的上海,中央當然要謀定而後動。那個時候,上海的上下,都悶着一口氣,「什麼時候才輪到上海『見龍在田』呢?」

從大氣候來講,1989年的風波後,西方列強紛紛對中國進行不同程度的制裁,西方擔心中國的改革開放政策是否會再繼續呢?西方對大陸的投資與看法都持觀望的態度,正如鄧小平說:「現在國際上擔心我們會收,我們就要做幾件事情,表明我們改革開放的政策不變,而且要進一步地改革開放。」他提出:「希望上海的領導能採取一些行動。」這是天時。

鄧小平在1990年時說:「上海是我們的王牌,把上海搞起來是一條捷徑。」鄧補充說:「開發浦東,這個就影響大了,不只是浦東的問題,是關係上海發展的問題,是利用上海這個基地發展長江三角洲和長江流域的問題。」這是地利。

朱鎔基的打拼魄力

朱鎔基市長是橫空出現在上海。他是湖南長沙人,據報道他是遺腹子,12歲母親又不幸病逝。可是,他頑強的意志面對上天給他這樣坎坷的童年,把他磨鍊成獨立自強、剛毅不拔的性格。

湘人勇猛,不怕死。清代就流傳「無湘不成軍」。譚嗣同,同樣是湖南長沙人,戊戌政變六君子之一,面對死,他臨走之前的名句:「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100年後的老鄉朱鎔基,在一次中央反腐會議上,斬釘截鐵地說:「我這裏準備了100口棺材,99口留給貪官,一口留給我自己。」這樣的豪言壯語,近代官場少見。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上海人需要朱鎔基,朱鎔基需要上海人,兩者相得益彰,這是人和。上海人精明慎密,明清以來,江南才子,文人墨客都集中在江浙兩省,文化底蘊高,管理水平好。可是,要闖、要衝,要開拓新天地,就需要湘人的打拼魄力,死都不怕的精神,朱鎔基正好擔當這樣的角色。

奇門遁甲的名言:「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人和不如神助」,神助就是鄧小平。根據當時是浦東開發辦公室副主任黃奇帆的回憶:「1991年春節,鄧小平再次來到上海,對朱鎔基感慨道:『浦東開發遲了,遲了至少5年,我1984、85年就覺得應該開發上海,但那時還沒下這個決心。』鄧說:廣東的開發面對香港,福建廈門開發是面對台灣,但上海的開發可以面向全世界。」(註)

朱鎔基要求訪港考察

我偶然地介入浦東的大開發,大概是1990年的元月。

隆冬正嚴寒,外資委一位主任踏進我高度透明的辦公室。當時的貿發局上海辦事處,全透明落地玻璃窗,在聯誼大廈的地面一層,面向街道,面向群眾,總部可能認為這樣,我們可讓上海更加接近我們。可是,有一定級別的官員來訪,就顯然有點尷尬,特別要談一些重要的事情,因為我連一個獨立的房間都沒有。貿發局在上海早就實行今天提倡的敞開式辦公。寒暄兩句後,我發現主任說話有點不自然。還好,我還是「拎得清的」(上海話懂行情的意思)我就請主任,到旁邊的日本咖啡餐廳,好好聊聊。

甫一坐定,主任就跟我細說原委。他說:朱市長要在6月中左右,去香港拜訪考察。此行,關鍵是要推動浦東的開發,誠邀香港貿發局在浦東開發的發布會上做合辦單位,而且,請我們代發邀請函給香港的跨國公司與知名機構的中國業務負責人。

上海人的精明就在這裏,他們知道貿發局擁有在香港的跨國公司、金融機構以及本土企業的中國業務負責人的名單,我們發「武林帖」就是有的放矢,箭無虛發。他又說朱市長欲拜訪香港一些主要的集團領導,以及港交所、港口碼頭管理集團等。可以看出,朱市長的外訪是非常有針對性的。他請我對外暫時保密,盡量控制在我局的小範圍內。

小聚後,我心中暗自歡喜。6月的風波後,我們上海辦事處的工作顯得冷清。在大氣候影響下,推動經濟合作,確實是有點力不從心,有朱市長出訪香港,忙的機會來了。我二話不說,整理好報告,馬上向香港領導彙報此事。

註:黃奇帆講述浦東開發初創史。

在貿發局上海的日子 7-3

原刊於「思考香港」,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題為編輯擬。

梁觀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