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老電影 看現教育

學問從來都是「求」回來的,離不開一個「苦」字。我信「功夫不負有心人」。

閒來無事,看了成龍兩套舊電影:《蛇形刁手》和《醉拳》,演員功架十足,硬橋硬馬真功夫,看得拍案叫絕。現今依靠特技拍攝的武打片,畫面固然美侖美奐,但說到拳來腳往,緊張刺激,就無法與前輩媲美了。主角成龍和袁小田一段段練功戲,以及師徒情誼,更是令人印象深刻。我作為教育工作者,尤其感觸,而且滿有啟發。

刻苦是神功大成基礎

《蛇》和《醉》兩戲都點出要學得絕技,必須刻苦鍛鍊,特別是《醉》劇:起初,成龍飾演的黃飛鴻,不知就裏,以為父親黃麒英因他頑皮,特意找蘇乞衣(袁小田飾)當他的師傅來折磨他,用他的原話:「左撻右撻,腳綁手紥,只學怎樣捱打。」因此,他在學藝期間,多次出逃,亦試過「出貓」:用大水瓢代替茶杯盛水倒入水桶。

實情是師傅一句:「腰力、腕力都不足」,正好說到關鍵處。對劇情有印象的都知道,醉拳要耍得好,不但看重腰力和腕力,甚至要有徒手開核桃的指力。這一切都從「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的「死苦功」浸淫出來的。

看着電影,不禁回想當年自己考公開試,需要高強度書寫,即使自幼有豐富抄書經驗,仍嫌字速不夠快,完成不了答卷。更甚試過為防右手中指第一節結繭處,因寫字過於激烈而爆裂流血,於是纏上膠布。

現時的小學生應該想像不了,手指因書寫過多而結繭是怎麼一回事。很多小學朝「愉快校園(Happy School)」方向發展,主張少功課、少測驗,原意很好。依教育局指引,刪減了被視為不利啟發、刻板操練的抄寫、強記。的確,時下社會已不怎麼需要「寫」字,電腦搜尋資料又快又方便。

相傳如同「活百度」的陳寅恪,晚年寫《柳如是別傳》,眼盲腿斷,全憑記憶、口述而成書。在當今「電腦化」年代,這種博聞強記,估計難有來者,生活上亦沒有如此需要。不過,成就大儒一身學養,則肯定是年少時一字一文在寒窗下積累的功底。

對小孩子來說認字,背誦名篇、佳句、成語,向來是學習語文的不二法門,像現時這樣學校只讓學生每個詞語抄三、四次,每次抄書最多一小段,還只抄一、兩次,怎能讓孩子建構完善的字庫呢?少抄少記,基礎怎會牢固?再往高班唸,缺口只會愈發擴大。就算科技再進步,但沒有人腦的記憶和輸入,又怎能將資料搜尋出來呢?況且,現時公開試仍然要求學生一筆一劃答卷呢!

創意肇建於熟習基本功

創意也是建基在熟練的基本功之上。《蛇》和《醉》結局都是成龍在師傅所傳的絕技之外,另創新招,反敗為勝。前者,在精通蛇形拳後,偶然見到蛇貓大戰,忽發奇想,模仿貓爪,彌補蛇形不足;後者,融合七仙醉拳,自創「何仙姑」。這就是「熟而精,精而化」,「創意」正是如此。可是,中小學教育就在學生該勤修基礎學問的階段,鼓吹以「創意」為賣點的種種新教學法,形成為人疚病的揠苗助長問題。

高階學習應當如金庸筆下張無忌學習太極劍那樣。張三丰演示三次太極劍,每次不同,張無忌看完示範後卻全部忘記。因為他早花了心力練就九陽神功、乾坤大挪移作根底,再學會異曲同工的太極拳,所以一眼便掌握太極劍的訣竅。他所忘記的是招式,層次提升至擺脫套路的框框。

記得我學《周易》時,面對千變萬化的解卦情況,一籌莫展,師傅也是以上述故事點化:熟悉基本規例後,就要靈活貫通運用。前後兩句沒有優劣之分。當初百人習《易》,最終連我在內,只有五人學成。

全是起始時哪管一頭霧水,總之就把卦爻口訣死記硬背,經過一段時間,漸漸了解這門學問的來龍去脈,才有能力多練習、多問、多看卦例,終於歸納出自己的一套經驗,可以對應情況隨機應變。

最後,以《醉》劇成龍學成後,蘇乞衣臨別贈言:「師傅引進門,學藝在個人」為本文作結。「愉快學習」,重點該是「愉快」?「學習」?學問從來都是「求」回來的,離不開一個「苦」字。我信「功夫不負有心人」。

劉鴻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