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自小三已經熱衷參加校際朗誦節英文詩項目，我不期望她為校奪冠，只希望她能背誦一些英文詩，也不失為美事。她第一年參加，怎樣也要做做媽媽啦啦隊，裝作很緊張，親自帶了她去比賽。
自命第四
灣仔藝術中心旁的青年會裹面一間大房間，坐了密密麻麻的女孩子和家長，一個個跑上台念同一首詩，我可憐那位評判，聽了50多次同一首詩，不想跳樓才怪。那時候覺得孩子有勇氣站在百多人面前不發台瘟，已算不錯，開始時她很高興，說自己第四，我也不介意輸贏，覺得只差1分便第三名，我已滿足萬分。後來她說會跟隨同學去，我也懶得再去。這熱衷延續到上了中學，還是年年去比賽。我心想，每年學會背誦一首詩，也不錯。
還記得電影The History Boys中的肥佬教師說過，詩的作用，便是在人生中總有遇上洶湧而至的情緒，一時間不懂用言語去表達，腦海中的其中一首詩，剛好派上用場。每年她也不知何時何刻去練習，每年回來總是說第四。後來我知道這是好心腸的外國姨姨評判的手法：除了首三名，其餘全部第四，除非你念到一半去了洗手間，或者哭起來。
對小孩子來說是鼓勵，也是不想他們氣餒挫折，我孩子便是這樣子，說起來也有7、8年了，屢敗屢戰，屢戰屢敗，如果第四是敗的話。我更是只旁觀無干預。因為有一年，她還只是在小學，我曾叫她在家裹鍛練了幾次，給些意見，她說不可以改老師的演譯，我也沒堅持。
每年我總是說她太平淡，不夠戲劇性，評判怎會留意？她後來索性不肯在我面前背誦，甚至是什麼詩也收起來不讓我看。
7、8年了，我不介意那幾十塊錢的報名費，她也沒怎刻意練習，我覺得單單只是背誦多幾首詩，又可練練膽子，已足夠，我也不會埋怨得獎與否。這些日子的屢戰屢敗，孩子沒挫敗感，多得那永遠的第四，沒有旗仔，沒有獎牌，只因為比第三名少1分，於是自命第四，每年又再回來！
天意難測
那一年她問我要報名費，我心情不好，說了句：「今年贏番個獎啦！」 說出口已立刻後悔，我從來不是虎媽，沒一次的比賽是我逼的，每次都是她自己要參加的，我永遠是旁觀者，沒壓力，沒逼出來的操練……這次我衝口而出的失言，其實是想她接受我的意見去演繹，怎知反效果，連比賽的詩是什麼也不告訴我。
那晚我累得睡在床上，有點發燒。她回來入房間，告訴我「只差1分第三」，我說「年年都係啦！」我認為中國式家長便是這樣，無須西方的虛偽，西方家長什麼也一大輪假亢奮，她氣餒我自會安慰，她沒有，我也不用故作興奮。
後來出客廳看到一面旗仔，原來這年得了第一，她故意戲弄我的。我反而很高興，她說跟她一起比賽的同學沒贏獎，竟然也替她高興得去了老麥慶祝，證明她沒有態度囂張。
我的反應是不停問她「點解」，問了十幾次，她有時答「可能我夠慢，有停頓」，有時答「得我夠中氣，聲音夠大，全個房間都聽得到，不可以因為那首詩是有關葬禮很傷心而細聲」，有時答「我由台中間落去，人地由旁邊」，我還是不停問「點解」。終於再問多十幾次，她肯「表演」一次，我還是不停地再問「點解」。
過了很久，晚飯吃完，她忽然說，是Karma，她好心告訴坐在前面的一位女生她背後黐了個貼紙，不知是否有人整蠱她，她說她做了好事！哦！我終於接受這個解釋，是有天意，after all，已7、8年了 ! 老天爺也要給點鼓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