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武教授：政府印鈔「救市」金融資產飆升收入鴻溝難縮窄

工商管理研究社（HKMA CEC）上周六（20日）舉行周年公開論壇，香港大學亞洲環球研究所所長陳志武教授透過視像發表講話，表示新冠病毒疫情下金融資產價格屢創新高，反映各國政府通過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干預經濟，政府這只「看得見的手」若不願停下來，徒令民怨積累，民粹升溫，動盪持續。

美股屢創新高窮人並未受惠

陳志武教授從最近建成的南京第5座長江大橋──江心洲長江大橋說起，指出第一條南京長江大橋在1968年建成，經過短短數十年，南京已建成5座長江大橋，這是巨大的進步和創舉。還有一條更接近香港的港珠澳大橋，這些現代大型工程的力量和建造難度，是100年前的人無法想像的。

陳教授要指出的是，現在的政府掌控的資源和能量史無前例地巨大，「從來沒有人估算過，花那麼多的錢，建那麼多大橋是否值得」？

陳志武教授以港珠澳大橋為例，指今天政府掌控的巨量資源，百年前人們無法想像。（Shutterstock）

他指出，香港歷來以自由經濟、自由市場著稱，但現在特區政府規模也愈來愈大，財政開支亦不斷增長。至於美國，以至老牌的資本主義市場經濟國家英國，無論開支抑或掌控的資源，也都非常巨大，是從前難以想像的。

「今天的世界格局，不管是經濟格局、貿易格局或金融格局，都跟以往很不同。一方面是新冠病毒疫情仍未完結，另方面是歐美股市不斷創新高；有錢的愈來愈有錢，社會低收入的群體卻愈發瞠乎其後，這道理其實很簡單，就是美國（聯儲局）和歐洲央行大量印鈔票『放水』，股市愈來愈上漲，直至現在，疫情危機尚未結束，美國股市卻在不斷創新高。」

政府積極干預改變歷史規律

陳教授表示，從人類歷史的角度來看，過去幾百年很多國家普遍的經驗，真正能夠降低財貧富差距、拉平收入分配結構的「四駕馬車」就是：一、大規模戰爭；二、大規模革命；三、朝代更替；四、大規模瘟疫。「我想強調的是，歷史上的大規模瘟疫，幾乎都會將收入差距拉平，但這次（新冠病毒疫情）不一樣，富人不僅沒有變窮，反而愈來愈富了」！

然而，他補充說，沒有金融資產的人，分享不到各國央行大量印鈔後金融資產（包括股票）升值帶來的好處。

以北美/美國來看，自1650年以來，總共經歷過4次收入差距下滑，即獨立戰爭、南北戰爭、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及30年代大蕭條開始，一直到1990年代冷戰結束為止。「本來這次新冠病毒疫情也會帶來收入差距的下滑，但經過央行（聯儲局）連番『放水』、連番『量化寬鬆』(QE）和巨額財政刺激，政府通過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干預經濟，今天的世界不同以往，其中一個原因便是政府的積極干預」。

「負利率本來是經濟學者難以想像的，因為手中有錢的存戶，銀行不僅不付利息，反而要向客戶收錢，有人便會想，何不把留在家裏？因此利率最低限度應該是零，這裏面有個便利的問題，如果你有幾億以至幾十億的人民幣或港幣，可能要買幾套房子放紙幣。」可是，經過美聯儲或其他央行的干預，使得金融資產包括股票的價格不斷創新高，富人得蒙其利，窮人卻難以受惠！

他舉例說：「1989年時，美國收入最多的百分之一的家庭，只有約17%財富投放於股權基金；到了2019年末季，美國收入最多的百分之一的家庭，卻有逾43%財富投放於金融資產。今天我們看到的一個事實是，無論今天的美國、香港或中國內地，最富有的人擁有最多的金融資產！」

印鈔應對危機一招永不會老

陳志武指出，各國央行為了應對金融危機，動不動就讓中央錢行印鈔票，後果就是金融資產往上猛升，進一步拉大了收入差距，而各國央行、財政部都已做好準備，每當遇到金融危機或經濟恐慌，將毫不猶豫去干預、去「救市」。

「以中國為例，1997、98年以來20多年，中國經濟總離不開房地產市場上漲、下跌，就可看出政府干預所帶來的影響。從2004、05年，中央政府主動干預房地產市場以來，至少經歷了4年大起大落，如2007至2008年，時任國務院總理溫家寶想方設法壓抑過熱的房地產市場，在2008年金融危機前『擠泡沫』很成功，結果金融危機到來後，出現『買房就是愛國』的口號，2008年至09年，在政府幫助下，房地產市場才再慢慢形成另一次泡沫。從2009年開始，政府再度收緊政策，包括限購等等冷卻房市……」這樣收收放放，令中國的房地產市場屢次出現起落。

然而，陳教授指出，這種政府干預的情況不是中國獨有，在美國，在歐洲都有同樣的情況，「三駕馬車」（福利國家、貨幣國家、財政國家）建立起來後，從「民主」國家到「非民主」國家政府「看得見的手」便一直不願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