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學生來信，「您說人的行為都有大腦上的關係，請問，文化的傳承也有嗎？」有的，它叫鏡像神經元。
1992年，意大利一位神經學家發現，頭上插着探針、正等待做實驗的猴子，看到他伸手拿東西吃時，猴子大腦管理手部位的神經元活化了起來，但牠的手完全沒動。
這個意外發現讓他找到了「見人吃飯喉嚨癢」的機制。
原來我們大腦中有種神經細胞專司模仿，叫鏡像神經元，人一出生就在運作，是最原始的學習機制。
實驗者請鋼琴家躺到核磁共振儀器中，要他想像在彈琴，再給他琴鍵真的彈，結果發現兩者大腦活化的地方一樣，表示冥想能活化該動作的大腦細胞，證實「沙盤演練」有效。
殺雞儆猴真的有效
看到同學被老師打，自己大腦痛的感受區也會活化，「殺雞儆猴」有效，同理心的神經機制也是鏡像神經元。
鏡像神經元解釋了人類的各種社會行為，但是神經學家沒有想到的是，它也是文化傳承的機制。
普林斯頓大學學者紀爾茲（C. Geertz）認為，文化是潛在的控制機制，它不只是服飾、習俗、生活型態而已，它還是計劃、策略等無形思考的規範。
人們透過觀察與模仿，不自覺地做出族群裏所允許的行為。
李鴻章在維多利亞女王的地毯上吐痰，引人側目，他卻沒有覺得失禮，因為在當時的中國，這是一個可以接受的行為。
文化使你以為你在執行自由意志，其實你做的都是傳統加諸於自身的規範，你根本沒有去想為什麼會這樣做。
1975年，我去指導教授家過感恩節，看到他太太把火雞腹內塞好香料後倒扣在洗碗籃下，我問她為何這樣做？她想了下說不知道，她媽媽也一向如此。
後來才知道，她小時候家裏有隻會偷吃的大黃貓，所以火雞要加蓋。但現在她並沒有養貓，仍不假思索地蓋了20年，反而變成了她家的傳統，因為她女兒烤火雞也是這樣做。
我們原以為文化傳承有深奧理論，想不到只是腦中鏡像神經元不自覺地模仿。
假如它如此有效，那麼執政者的專斷獨裁、說謊硬拗、死不認錯……，上行下效的結果，會不會變成我們未來的文化？
原刊於《天下雜誌》，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