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子健:一個「水缸」滿載香港荒唐

香港的普通死物如有破壞,政府官員反應大而快。文物受破壞,官員反應較遲鈍,但相信他們還會做補救工作,因為這可以成為功績。

芳姐孤身走在推土車前面阻止破壞文物的工程,有如荷李活影片的情節。但這是今天真香港的荒唐。這是日前在深水埗主教山配水庫工地發生的真事。

我敬佩芳姐的同時,覺得她很幸運。今時今日在香港,這種抗爭行為放在另一個場景,她可能已經被捕。她妨礙公共工程,破壞社會和諧,絕對有可能被檢控。事實上,後來有幾位進入水庫範圍的市民就被票控。

今時今日在香港,不少市民不知何故或者因為小事而被捕被控。但很多政府官員做了錯事、壞事卻沒有後果,這是今天真香港的又一荒唐。

一個由政府擁有、有可能成為古蹟的建築物,居然被政府規劃拆卸,有官員失誤毋庸置疑。涉事部門水務署和古蹟辦的官員就失誤的解釋是以為有關建築物只是一個水缸,對錯誤「唔好意思」,看來對他們來說這只是小事一粧。

他們的上司的表現更精彩。發展局局長表示關心那個配水庫,希望三個月內就其歷史評級作出定奪,態度稀鬆平常,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而他的上司特首林鄭月娥的反應令人嘆為觀止。她在社交媒體出帖文,力數自己當年出任發展局局長時的保育功績,包括為很多供水設施進行歷史評級。主教山水庫被破壞,壞事轉化為好事,成為邀功的契機。

官愈大,愈不需要認錯

昔日刑不上大夫,好像很不公平。不公平在香港的進化版是:錯不上高官。官愈大,愈不需要認錯,愈不需要承擔責任。

其實主教山水庫事件也不能全怪政府官員,因為事件涉及制度的荒唐,就是那個水庫只是一個「水缸」。在現行制度內,「水缸」不會有歷史評級。這個由人制訂的制度,出了問題就是制度的錯,再不是人的錯。香港存在一些古老、過時或者配合殖民統治的法例,它們是問題多多,但當權者覺得有用,就會非常珍惜並加以利用。至於配合現代社會發展的基本人權、公民權利、司法獨立、新聞自由、學術自主、批判思考教育、通識教育等等反而因為對當權者帶來制約,除之而後快。制度是死的,人是生的。官員依隨「水缸」沒有歷史價值這個荒唐的制度規範沒有錯,而如果他們改革這個制度,當然就是一項保育功績。我們期待這種荒唐功績不久便會出現。

像那位保衛水庫的女士一樣,我認為水庫也很幸運。它只是失去了幾條支柱,被破開了一個大洞,受了傷但不至於危殆,結構基本保存,容顏雖有暇疵但仍然美麗動人。可憐香港,重要的支柱差不多全被腐蝕,市民曾經相信、曾經引以為傲的機構破開了多個大洞,可以説是奄奄一息。香港的普通死物如有破壞,政府官員反應大而快。文物受破壞,官員反應較遲鈍,但相信他們還會做補救工作,因為這可以成為功績。反而是對於社會人心之死,大量香港人尋找他鄉、顛沛流離,不少人的學業、工作、身體被摧殘等等悲劇,高官不屑一顧,這才是今日真香港最大的荒唐。

原刊於眾新聞,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作者簡介

資深的公共事務顧問、政策分析員和傳訊專才。

從事時事評論近40年,工作經驗包括新聞工作、經濟研究和工業管理。

在倫敦經濟及政治學院取得博士學位及在香港大學取得社會科學學士學位。他曾出版多本關於香港和中國政治的著作。

於2005年獲委任為太平紳士,於2004年獲頒香港公開大學榮譽院士及於1990年當選香港十大傑出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