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追求智識,要能夠專心學習已經很困難;能夠專心,又能用心深入研究,就更難了。所以說,「廣學博究難」。
平常人只講究「廣學」,想學的事物很多,但都不能持之以恆、專精深入,剛學會一點毛皮,就又想學別的東西。一天到晚心不能專、行不能精,整天都在想這個、學那個,可是卻沒有一項真正做得像樣。
做任何事,都需要耐心、專心。果真有耐心,即使是一件很艱苦的事,也能夠一路到底地學下去;能專心研究,便能「一理通,萬理徹」── 一種道理精通了,其他的道理也就會觸類旁通,處理事情就更能得心應手了。問題就是因為我們無法專心,所以不能對道理了解得很透徹。
以管窺天徒自擾
戰國時代,有一位自認為「通今博古」的人,常說過去的書籍、人物、歷史他都懂,可以出口成章;甚至對於當前社會的種種,他也自以為完全了解。有一天,他心想:大家都很稱讚莊子,卻沒有人知道有個才華過人的他。因此,他想去和莊子辨論一番。
於是,他懷着自以為博學多聞的傲慢心態,前去拜訪莊子。他一見到莊子,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滔滔不絕、如水一瀉千里地高談闊論;但是莊子只是微笑着,不發一言地聽他講。等到他把想說的話都講完了,莊子便以溫和而鄭重的態度回答他的問題,反駁他不周到的理論。
這位自以為通今博古的人,聽了之後非常吃驚;原先他以為天下只有他最了不起、最了解一切事理,當下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所知道的,只不過是表面、淺顯的道理;真正有深度見解的,是沈默穩重的莊子。聽了莊子那精簡而微細的分析後,他心中的高傲之氣完全被折服,也才知道普天之下還有比他更了不起的人。
看了這個故事,我們也想想自己平日又學了多少呢?自以為通今博古的人,到底又「通」了多少?那位傲慢的人確實也學了不少,但是,為什麼不如莊子?只因莊子是一個生活淡泊、精神愉悅、逍遙自在的人。從莊子的〈逍遙遊〉一文即可以看得出來,他的生活何其逍遙自在!兩者之間的差異,在於執着「聞學」與「聞學知行」不同。
「有心」還要「用心」
我們的日常生活,應該可以很逍遙而無煩惱,可是為什麼人人都有層層疊疊的煩惱呢?因為看人家的臉色即生起煩惱,聽人家的口氣也起煩惱;其實,人家根本無意讓我們煩惱,自己卻偏偏要把它記掛於心,才會產生種種煩惱。如果常常牽掛外境,每次遇到障礙就認為「他人是衝着我而來、故意要為難我」,那麼,這個「我」的生活就太痛苦了!
「學」,要學得化煩惱為智慧、化有心為用心;想到要多學只是「有心」而已,並非真正用心。
莊子時時刻刻都在用心,所以他學得很透徹,能把所學的一切化為他的生活、思想、文化;「學」的深度,便在這裏。日常生活中,每一事物都是我們學習的目標;若能學得很自在,也用得很恰當自然,就是深度。
博究勿忘廣學
要「博究」,的確不容易。不過,以現在的社會情況而言,卻剛好相反;因為現代人,有很多是「博究」但不「廣學」。
現代的科學、知識很深奧,大家在求學時,要選定自己感興趣的科目,而且要專心去攻讀。單是「醫學」這一門科系,就有許多細目要分。如果選了外科,就得專心研究,時常做解剖的工作,然後才能運用於人體;有了豐富的經驗,才能真正走入臨床的工作。
而外科又細分很多科,如一般外科、胸腔外科,還有整形外科、腦神經外科……。一般外科門診若來了一位頭部受傷的人,醫師可能不敢接診,因為頭部受傷是屬於腦神經外科處理的範圍;雖然他們研究得很專精,但卻不廣泛,所以和「廣學」正好相反。過去的人什麼都學,但是每一樣都學得不徹底;而現代醫生所學的知識,則必定要一門專精。
人生就是這麼難於完美,普通人每一樣都想學,卻沒有一樣能徹底的學好;而對於專業的人,他所學的知識很專精,但是又隔行如隔山,這實在也是一種缺憾。
所以,現代人應該「廣學」,而且也要能「博究」,才能知己知彼。就像知道自己的脾氣,也要知道別人的脾氣,不能說:「我的脾氣本來就這樣嘛!」就要人家都順著你,那是不可能的。我們要先去了解別人的性情,當對方生氣的時候,就少說兩句;等他氣消了,再和他講理。若能這樣,待人處事就會很圓滿,也才是「廣學博究」的心態啊!
希望人人學習時,要打開心門──了解自己,也了解別人。
原刊於《生活的智慧》,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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