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哥窟的沉思

柬埔寨是東協國家中一個較為神秘封閉、開發遲緩的國家。如不是世紀之交在此舉行了一場台商大會,我可能不會主動規劃遊訪。然而,首次經驗畢竟令人難忘,回味無窮。

一個陽光燦爛風和日麗的日子,我又來到吳哥窟,與上一次輕煙裊裊,零雨其濛,大異其趣。

通常旅行者到柬埔寨(高棉)必遊吳哥窟,視其為當地的特殊民族印記。難怪有人說,不遊吳哥窟,不算到過柬埔寨。

柬埔寨是東協國家中一個較為神秘封閉、開發遲緩的國家。如不是世紀之交在此舉行了一場台商大會,我可能不會主動規劃遊訪。然而,首次經驗畢竟令人難忘,回味無窮。

我們入住的是一間香港集團投資號稱金邊第一的大酒店,我站在大門前,望着一輛又一輛以當時眼光看仍嫌老舊的車輛駛過,難免陷入沉思。「這條大馬路是中國大陸捐贈的。」酒店的經理驀地出現在我的身旁,「原先台灣人有意投資,被大陸知道後搶先拔了個頭籌。」

柬埔寨逐漸成了商家必爭之地,尤其是精打細算、爭分奪秒的台灣中小企業。於是一家家的台灣工廠進駐。不僅如此,金邊街上也隨處可見台灣人開的店鋪,仔細一看,居然也充斥不少台灣的民間宗教團體。

有一特殊事件值得一記,以作為歷史存證。台商在當時治安不甚理想的金邊,難免有持械自我保護的情形。「江南案」關係人陳啓禮由台灣、大陸,輾轉到柬埔寨後,變成了當地知名人士。一日誠意邀請來自亞洲各地的台商朋友到其鄉村別墅一敍,並藉機展示其擁有的「優勢收藏」。卻因消息走漏,遭到起訴。

高爾夫球場友誼賽經驗也令人莞爾。球場設計稱得上國際標準,但在行進途中,卻不斷有後面球洞的朋友違反國際禮儀將球打入我們的球道。球友低聲說:「那是總理。」

到訪柬埔寨總是從金邊開始。但厭倦了金邊市區的塵囂雜沓、煙霧張天、戰爭廢墟、屠殺傷痕,自然而然會轉而尋求一個短暫的寧靜。

寧靜和神秘編織成的巨網

那麼,還有什麽比吳哥更好的選擇?

吳哥的永恆傳奇,是由寧靜和神秘編織成的巨網。

柬埔寨古時有真臘國及扶南國兩雄相爭。西元八世紀中扶南國為真臘國所滅,王子逃到爪哇建立了夏連特拉王國(Wangsa Syailendra)。八世紀末,夏國反攻征服真臘,俘虜王子闍耶跋摩二世(Jayavarman II)並囚之於爪哇~這是標準的《王子復仇記》扶南版。

闍耶跋摩二世被釋放回國後,暫臣服於夏國。九世紀初(802),發兵進軍爪哇,擊敗夏國,自稱轉輪王,建立了高棉帝國──這是更精彩的《王子復仇記》真臘版。

高棉帝國在12世紀國勢達到鼎盛。吳哥窟也在這個時期始建完成,歷時30餘年。

公元14世紀高棉帝國日趨衰落,而西方的素可泰王國(Sukhothai)和大城王國(Ayutthaya)卻逐漸興起。尤其大城王國在1352年更攻破吳哥城。高棉國勢日弱,統治者見吳哥城難以防禦,遂於1431遷都金邊。

從此,吳哥窟即逐漸湮沒在荒煙蔓草之中,直到1861年法國生物學家亨利·穆奧(Henri Mouhot)為尋找熱帶植物而無意間發現了埋藏了數百年之久的吳哥窟。它像一位默默修行的僧侶,靜靜的等待與人世間的重逢。

1863年穆奧發表了《暹羅柬埔寨老撾諸王國旅行記》對吳哥窟的精彩敘述,激發了西方人濃烈的興趣。從此探訪者不絕於途,吳哥窟慢慢掀開了她神秘面紗,成為了柬埔寨的代表符號,以及其國旗的最重要組成部分。

太陽逐漸西斜,映得彩霞滿天。我突然驚覺從某一角度而言,吳哥窟毋寧是比較幸運的。

回顧近幾世紀來,考古學上不乏偉大發現。譬如說亞伯拉罕曾居住的兩河流域古城吾珥(Ur)以及敘利亞海邊古城烏加利(Ugarit)的重見天日,都經過了約四個千禧年。2004年我藉雅典奧運之便訪問了位於土耳其的特洛伊考古遺址(Archeological Site of Troy),才發現它只不過位於九個地質層的第六層而已。當然都只剩下碎石破瓦,斷垣殘壁。

倒是吳哥窟長久以來被濃密的森林「悉心呵護」,僅幾百年後,華麗再現,以聖者之容,王者之姿俯視大地。笑看人間雲捲雲舒,花開花落~或者,等待吾等千古知音?

潘漢唐